書到用時方很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當事情來臨,我們將每每感嘆于能力的缺失,待應付過去了,卻都會放松下來,當初應急時的感嘆,也就一股腦地扔到一邊了。
前幾日面對歐陽靖的進犯,何明遠恨不得憑空造出一桿槍來。
可當環(huán)顧四方,臥榻之旁無人酣睡之時,頓時沒了加班加點力爭上游的心勁兒。
理想的實現大多時候會變成一個笑話。
他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為了什么,自從出了長安,下江南以來,仇恨的花朵逐漸枯萎。
人,是健忘的。
他現在都快忘記了元子修長什么模樣。
難道就只為了復仇嗎?
長安,揚州,泉州,琉球
一步步走來,他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這幾日夜里連連噩夢,每天他都夢見有無數的冤魂在眼前飄蕩。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難道我追求的就是這個?
從前的他迷惘,如今也迷惘,現在的他就像大海中的孤舟,任由洋流推送,不知前往何方。
何明遠和江仲遜身披斗笠,端坐船頭,手提一根竹竿,銀勾上喂著釣餌,靜靜等待著水下的異動。
旁邊的高仙芝手里抱著竹籠,像啄米的公雞,時不時的打著瞌睡。
現如今揚子公司已經開始漸漸走入正軌,但種茶不是一蹴而就的,茶苗插進去怎么也得兩三年的時間才能長成,也就是他在此地,除了樹木以外,這幾年就不要想著有什么回報了。
他也不會用羅盤,去尋龍看山,更不知道盜墓的本事能不能用在看金脈的上,實在是浪費了此處的大好河山啊!
據說琉球東北部的瑞芳鎮(zhèn)自清代以來就陸續(xù)發(fā)現金礦,但放到八世紀,誰知道瑞芳這個地點對應的哪里?
待到開發(fā)出來,估計也就沒自己什么事兒了吧?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江仲遜聽到這詩猛然一震,呆呆地看著他,眼中透出一種可惜的神情,他十分落寞地嘆道:“唉!可憐可憐。”
“可憐什么?”何明遠十分不解。
“好詩詞為什么總能從你嘴里說出來?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知道江仲遜肯定沒好話,但沒想到竟然能用到暴殄天物這個詞兒。
何明遠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問道:“二郎,你家采萍今年應該有五歲了吧?”
“對啊!過年六歲,怎么了?”江仲遜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問起這個來。
“若是我生個兒子,咱倆結個親家怎么樣?”
江仲遜看著他那蓮花似的面容,不禁有些動心,按理來說,他這副模樣,生出來的兒子,一定差不到哪去,可就是這人品……嘖嘖嘖,實在是不敢恭維,賤不說,還好色,好色不說腰還不行,腰不行還懶得鍛煉,身體不行吧還總愛犯賤,算了算了,這樣一個沙雕我可不要。
“我問你話呢?”
何明遠一臉賤笑地樣子讓江仲遜更加感到恐懼,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何明遠兒子未來的樣子。
“額……何郎,我家采萍都五歲了,你家還沒生,這……有點大了吧?說出去還以為是童養(yǎng)媳呢!這樣不好吧?”
“大五歲怎么了?常言道,女大五,暴發(fā)戶,對不對?再者說了,我家那個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若是個女的,就讓他們結義金蘭,何如?”
“到時候再說吧!”江仲遜隨意敷衍了一句,只見何明遠已經在那里開始胡思亂想了。
“你看啊!若是采萍和我家小子結婚,將來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更加漂亮,那豈不是咱們兩個就血液相連了?”
這時,何明遠轉過頭來看向了他,盯得他心里直發(fā)毛。
“你……你又瞎想什么呢?”
何明遠搖著腦袋嘆息道:“可惜了,可惜我不是個女的,若是個女的,我就嫁給你。”
只見江仲遜一陣臉紅,要是他說可惜你不是個女的還好,他竟然可惜自己,這讓他感到更加恐懼。
“哈哈哈哈!”何明遠大笑一聲:“江郎害羞了,看來你心里有我。”
“誰,誰心里有你?”
“哈哈哈哈!”
看到江仲遜羞澀的樣子,何明遠更開心了,對于他來說,最大的樂趣并不是在青樓里醉生夢死,而是調戲江仲遜。
日暮時分,幾人收拾著漁具準備離去,田壟上零零散散的昆侖奴也準備收工休息了。
何明遠為了犒勞這些有功之臣,不僅將他們的奴隸身份盡數免去,還給每人配發(fā)了兩個昆侖奴,讓他們在此地成家立室,每人分得十畝田地的開墾權,總屬于夷州縣名下,共五百戶。
剩下的一千昆侖奴為水手們所帶領,開山,伐木,墾荒,種茶,各司其職。
一手均田制,一手莊園式,無論其方法種類,總之,目的都是為了剝削。
待回到屋里,他再次坐在了桌子前面,開始了一日一度的致知格物。
明有王陽明格竹,唐有何明遠格銃。
看著面前的這張由江仲遜所畫的,以白描形式表現出來的鐵銃原理圖以及自己手上的劣質鐵銃,還是感到智窮力竭。
都說鳥槍換炮,可鳥槍怎么做也沒人說過呀?這一次他就算是把所有的賬冊放在自己腦袋上也吸收不來火槍知識了。
他現在都有點好奇,為什么義務教育不普及一下火銃知識呢?假如學生們如果穿越了,也好有個本事吃飯不是?
他絕望地喊道:“江郎~”
只見高仙芝手里正拿著橫刀,正要刺出去,卻被他這一聲江郎給叫的愣住了,眼神中透露出十二分的鄙薄之情。
“咳咳咳!”他假正經地咳嗽了幾聲,說道:“仙芝,你不能老是練那些槍啊刀啊的,你得多學習,明白嗎?”
高仙芝雖然點了點頭,不過這也只是對主人的一種尊敬而已,但骨子里他并不認同這些。
他拿著長槍,走到了何明遠的面前,問道:“阿郎,仙芝想冒犯一下。”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