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糖糖…”元澤擦干眼淚后認真道。

“總不能因為是和其他小伙伴打架被揍了吧？這可不行，你也太弱了些。要知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沒人能打得過我了。更何況，男兒流血不流淚啊。”杜秋生洋洋得意。

“切，前些日子還被杜伯伯揍著的呢。”盛唐抬頭望望天，再俯首看看地。

唔，腳下這一塊兒土好像是凹進去的？

“我滿山追著人揍的時候還沒你呢！”杜秋生兩手在盛唐的臉上一合，把她的嘴捏變形了。

“嗚晃……晃開嗚……”盛糖力氣不如人大，身長不及人高，能怎么辦！擺手投降。

兩人又是好一番爭斗才將視線轉向元澤，“誰欺負你了？跟哥說，哥幫你找回場子！”

“說吧，你總不能每次都暗暗偷著哭鼻子。”盛糖也跟著道，她很早之前也看出來了，這孩子呀，心中有事兒，可總是藏著掖著。

這可不好，小孩子本就是該有什么說什么，有什么情緒便抒發什么情緒的時候。“再說了，就是看秋生哥在這兒呢，有什么仇就讓他幫你報了，仗著人大欺負小人是他慣會干的事兒。”

杜秋生：？？？嘿我這暴脾氣！

終究，元澤在一種較為輕松的環境下還是低落地吐出了事實。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問題圍繞著的也依然是元孟福。

那最該被人心疼被人同情的短處稱為別人嘴里嘲諷的談資，對于歷經世事的大人來說，都尚不能一笑而過，更何況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以前都被別人指著笑也是自己躲起來哭？”盛糖對他被傷害的過程不甚在意，卻極重視他在對待問題的處理方式上。

聽到問話，元澤原本低下的頭埋得更深了。

他其實并沒有覺得他爹不會說話于他而言有什么影響的，或許是他爹不能出聲安慰他，但以前會時常抱他、摸他的頭；或許他爹不能像別人一樣在村里嘻嘻哈哈，但在家里總是以自己力所能及的各種方式給他快樂。

他知道別人的嘲諷并非他爹的錯，只是有時候被嘲得狠了，也會懊惱，為什么只有他爹不會說話。

“不會吧？別人都沒打你你就哭了，更更沒出息了。”杜秋生一臉嫌棄。

元澤張張嘴，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好像是這樣沒錯了。

“你就沒有想過怎么解決？”盛糖引導。

“解決？”元澤疑惑，這怎么會解決？總不能堵上別人的嘴吧。只要別人有嘴，便會一直說、一直說。

“告訴我，誰說的你，我去幫你揍他！”杜秋生比比拳頭。

他不知道為什么村里的人要取笑別人這種事兒，大概是因為下地太少的緣故？

“你一個這么大的人，好意思逮著別人揍嘛！”

“揍人要分什么大小？我老爹比我大那么多，也沒說覺得我小就不該揍我啊。”

行，您有理！您贏了！

……

“你覺得他們取笑你是因為你爹的錯？你的錯？”盛糖道。

“當然不是！”元澤立馬否決。

“既然你都不覺得自己有錯，為什么要為這件事兒傷心？”

“……他們罵我爹是啞巴，我不喜歡。”

“你爹不是啞巴？”盛糖反問。

而這一句反問，又將元澤隱下去的淚水漸漸逼了出來。

“誒，怎么你也這么說？”杜秋生小聲吃驚。

盛糖瞪眼，啞巴本就是中性詞，什么時候在他們眼中就變成了貶義詞呢？

“如果我們要在村里找人，自然會形容他最大的特征。秋生哥，如果別人找杜柏柏，別人怎么形容你爹的時候你一聽就知道是要找他？”

杜秋生認真思考半晌，待盛糖都不耐煩，想直接和元澤說話的時候，他開了金口，“誒，你們村那個最強壯、看起來最兇狠、揍人最疼的人是誰？這這這！就這！肯定是找的我爹。在村里，一定沒有哪家爹比我們家的爹更狠的了。”

杜秋生表演得活靈活現的，饒是元澤和盛糖想要一本正經地談話也被逗得忍俊不禁。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有人要來找你爹，你覺得別人會怎樣來描述他？”盛糖對著元澤說道。

元澤臉色又有些慘淡，最終還是開口，“黑黑的，很愛笑卻不會說話的人。”

當他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猛然想到，不會說話的人，只是說得委婉了些，若是直接些，“啞巴”便能詳盡地解釋了。

“瞧，不僅是兇狠，還有你說的啞巴，這都只是大伙兒認識他們的一種特征罷了。他們不過是描述一種事實，用了你并不喜歡的方式來表達。”盛糖道。

杜秋生若有所思，頷首道，“要是誰在我面前來取笑我爹太兇狠，我就以暴制暴，先揍他們一頓。我爹兇狠也不是對著他們。還有你爹，你爹不會說話也不礙他們的事兒啊，你若是想，你也可以找他們長輩身上不樂意別人說的事兒用作取笑。”

食指點了點下巴，“對了，我想起來了。那通富娘臉上不是有老大一塊兒胎記嗎，單看一面的時候嚇死個人！還有那上柱爹，一口的牙齒突出來，說話都說不清的！還有還有……”

“秋生哥！你教的這是什么！”雖然盛糖聽得津津有味，但哪兒能教小孩子去嘲笑別人的缺陷，那和取笑元澤的人有什么區別。

“當然是教他怎么取笑回來！他們不是喜歡嘲笑別人嗎，誰身上還沒點讓人嘲笑的東西了咋地！”

盛糖才懶得理他，如果這是自家兒子，她非得抽得比杜伯伯還狠，杜伯伯還是太溫柔。

“你呢，你也覺得要像秋生哥說的一樣，嘲笑回來？”

元澤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道，“不要。要學秋生哥，學他一樣無所謂，若是嘲笑就直接揍人，揍得他們不敢說話。”

他沒說的是，就像杜伯伯揍秋生哥一樣，揍得他下一次再出現的時候十分乖順。

突然間便豁然開朗，看看別人對待這種事的態度，再看看自己的態度……

本來無煩惱，庸人自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