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喟然一嘆，良久才語氣滄桑的說道：“曾經，老夫乃是西洲寒山派最杰出的弟子，而立之年便半只腳踏入了先天之境，名動西洲，被認為是最有可能晉升先天的天才人物。當時，老夫迎娶了大長老之女，又是公認的掌門接班人，所有人都對我恭敬有加，可謂志得意滿！”

暗五的神色有些癲狂，末了卻長長一嘆。

“可是，就是這一步之遙，卻讓老夫整整三十年都無法踏入。三十年呀！老夫從年輕英俊的壯年，步入了皺紋橫生、滿頭白發的老年。而掌門之位被傳給了一位后起的師弟，我的妻子離我而去，我的兒子以我為恥。眼看著周圍的人漸漸疏遠我、嘲諷我，我多么想要突破先天呀，我要讓他們后悔莫及！”

他捏緊了拳頭，語氣猙獰的道：“于是，老夫便殺了我的妻兒，殺光那些嘲諷我的人，然后判出了宗門！”

沈夢馨聽得汗毛倒豎，連自己的妻兒都敢殺，這人真的是瘋了！

“后面的你們也猜到了，我被宗門追殺，一路逃至東洲云國，意外被云皇所救。原本，老夫也死了這條心，準備留在云國渡過晚年?！?

暗五突然眼神火熱的看著沈夢馨，嚇得她慌忙退后。此刻，暗五在她眼中不再和藹，對這個神情癲狂的老人，她只?？謶郑?

“可是，老夫卻意外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幾人正靜待下文，暗五卻忽然暴起，快若閃電的來到暗二十的面前。暗二十一直防備著，見狀正要防御，卻見他卻忽地轉身，一掌擊向了暗十八！

暗十八正準備相助，哪知暗五的目標竟然是她，一時竟來不及抵擋！一道散發寒氣的手掌迅速放大，眼見就要香消玉殞！

“嘭！”一道人影擋在身前，被手掌擊中，而后帶著暗十八一起飛了出去！

是暗二十。

“不！”暗十八噴出一口鮮血，扔掉手中的彎刀，抱著他放聲痛哭。

沈夢馨也快速跑了過去，卻看到暗二十口鼻溢血，雙眼緊閉。她不由得想起這一路來，這個面冷心熱的大哥哥對她的關心照顧。瞬間淚如泉涌，趴在他的身邊嚎啕大哭。

“唉，本來我也不想這樣做，你們倆在我手下也用的挺順手的，可惜......”

“不，你醒醒，你不要死！我不準你死！”暗十八將愛人摟在懷里，凄涼的哭喊著。

一陣無力的咳嗽之后，暗二十微微睜開了眼睛，他勉強的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想要撫摸她的臉頰。

暗十八連忙幫他將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任由他的手掌將自己的臉頰涂抹得血紅一片，眼淚卻止不住的掉落。

他嘴唇微張，好似在說著什么。暗十八連忙將耳朵貼了過去，再抬起頭卻泫然一笑：“你這呆子，為了這一句話，我等了你整整十年??！事到如今，你才終于說出了口！......我愿意，我愿意嫁給你！從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妻！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他的臉上蕩起一絲微笑，手指滑過她的臉頰，垂了下去。

“不！”

太陽從天邊升起，朝霞染紅了大地。遍地死尸的山坡上，只余下嘶啞的哭嚎。

沈夢馨深吸一口氣，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語氣淡漠道：“為什么？”

暗五哈哈一笑，面色十分猙獰：“為什么？因為他們要阻擋我的道！為了這一天，老夫等了二十多年，耗費無數心機！誰敢阻我，我便殺誰！”

眼前狀若癲狂的老人，還是那慈祥溫暖的五爺爺嗎？她的眼淚再也止不?。骸拔鍫敔敚@一路你對我的關心照顧，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暗五搖搖頭，無視沈夢馨可憐的眼神，淡淡的說道：“倒也不全是假的，不過為了計劃更加圓滿，在到達岐山之前你可不能出事。至于后面，為了將他們引到此處，老夫還故意給他們留下了一絲蛛絲馬跡，倒也沒有浪費老夫的一番心血。”

沈夢馨心中冰冷，語氣顫抖著問道：“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故意造成的？”

“當然！小丫頭，五爺爺的手段如何？哈哈哈，這種將所有人掌控于手掌之中的感覺，真美妙呀！”

或許是卸下了數十年的偽裝，暗五神情十分享受，沈夢馨卻看得是心中作嘔。

擦了擦眼淚，沈夢馨別過頭去，并沒有回答他。暗五卻毫不在意，而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當年，在調查五十多年前先帝被刺一事之時，老夫意外得知一個天大的秘密?！?

說著，他目光狂熱的看著沈夢馨：“而這個秘密就在你的身上！”

“我？”沈夢馨摸了摸脖子，好似明白了什么。

“據傳，五百多年前云國的開國皇帝，留下了一件神秘寶物，只要堪破玄機，就能突破先天之境！這件寶物，只有云國皇室之人可以使用，根據這些特征，老夫便大膽的猜測，它正是老夫所知道的一種寶物！”

“不過它一直都在云皇的身上，從不離手。老夫自認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皇城還隱藏著一個老家伙，老夫更是不敢妄動。而且，天下間無數高手都想要得到這件寶物。甚至，此次暗中策劃滅亡你云國的某后黑手，背后擁有極為龐大的勢力，他們也想要得到那件寶物！我自是招惹不起這等龐然大物的，所以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老夫一等便是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里，我一步步取得云皇的信任，知道了許多機密。老夫已經年近九十，能感覺到體內生機日漸衰退，恐怕已經壽命不多了！就在老夫等不耐煩，準備鋌而走險的時候，終于，機會來了！”

暗五哈哈一笑：“一年多前，在一次調查中，老夫發現有人在秘謀顛覆云國，并想要謀奪這件寶物。嘿嘿嘿，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不過我不能等候太久，便從中幫了他們一些‘小忙’，讓四國聯軍攻打的更為順利一些。果然，不出一年，云國便被他們滅了?！?

暗五笑得十分燦爛：“更妙的是，沈靖澤這小家伙，最后還主動安排老夫護送你逃往西洲，倒是省了我的一番布置。”

沈夢馨越聽心底越冷，看著依舊慈眉善目的“五爺爺”，她不由得一陣惡寒。

縱然兩世為人，她又何曾見到過如此隱忍、如此不擇手段的人？為達目的潛藏二十多年，只為從救命恩人的手中謀取寶物！

忽地想起父皇曾經對她說過的話：知人知面不知心。此時，她才深刻的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這時，暗十八也止住了哭泣。她抬起發紅的雙眼，看了一眼身邊同樣一臉淚痕的小公主，聲音沙啞的說道：“公主殿下，十八從小便被教導，要忠于云國，忠于皇室。為此，我和我的丈夫已經付出了三十年的青春。如今，我的丈夫已死，我也身受重傷，已經無力再保護你了。若你今日能活得性命，從今以后，便要靠你自己了！”

說完，她扭過頭，看向暗五的眼中充滿了仇恨。

“老匹夫，你毀我國家，殺我丈夫，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殺！”說著，她抓過武器，蹣跚著站起來，向著暗五沖了過去！

一如，飛蛾撲火！

沈夢馨一驚，想要拉住她卻已經遲了。

“不自量力！”暗五隨意一個側身，便躲過了她毫無威力的一刀。隨后凝聚靈力，輕輕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前。

“嘭！”暗十八倒飛出去，癱倒在地。

不過她還是勉強撐起身體，一邊吐著鮮血，一邊掙扎著，手腳并用地爬到暗二十的尸體旁邊。而后，趴在他的懷里，漸漸沒了聲息......

眼淚又掛滿了臉頰，沈夢馨默默的看在眼里，心中一時百味陳雜，好不傷感。

暗十八最后的拼死一搏，在她眼中就如一支綻放的煙花，絢麗而凄涼！

她迸發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只為......求死！

她連站穩都十分艱難，也知道自己在暗五面前不堪一擊，但是，她為何還是毫不猶豫的這樣做呢？

因為，她要給自己，給她的丈夫，給她的祖國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