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凱招呼大家去附近朋友的酒吧捧場，落座不久，果盤、紅薯條、骰子就擺滿了一桌。當然還有酒，令人快樂的酒。

經卿不吃也不喝，在角落里默默坐著。覃來坐了過來，兩只杯子碰在一起。

覃來：知道意大利語的cheers怎么說嗎？

Cin cin！經卿一秒搶答。

這兩個字與她名字發音那么像。

覃來有點挫?。簯摵芏嗳撕湍阏f起過？

經卿沒說話，她去過意大利，和徐晨曦，借著米蘭時裝周的機會，還在羅馬待了三天，在著名的西班牙廣場的臺階上，喂過鴿子，吃過《羅馬假日》里赫本同款gelato。那也是兩人唯一一次出游。

大部分的時間里，經卿是他的地下女友，跟著他轉遍了數十個城市。陪他改劇本，寫宣傳文案，躲開大大小小的鏡頭，盼望他有空，又希望他把工作全部排滿。在復雜的情緒和漫長的等待里，偷得一點點小甜蜜。

見經卿沉默，覃來的舌尖像不聽使喚一樣，一次次試圖抵住牙齒，試圖喚出那兩個字，但又覺得口干舌燥，發不出聲音。

覃來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者，太知道自己怎么了。

經卿的視線落到前方一對漂亮的男女身上，男孩拿著酒杯坐在女孩旁邊，兩人在竊竊私語，聽不清在聊什么，只看見男孩試探著把手臂搭在女孩的椅背上。

一開始，女生借著撩頭發的姿勢，輕巧避開，第二次，她沒有躲閃，任由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覃來：認識？

經卿眉毛一抬：要不要給他們配個音？

覃來茫然地抓抓頭：你這是為難我們工科男啊。

頭發微卷的男人坐在對面，不知怎地，看起來像只憨憨的柴犬。經卿忍不住想拍拍他的頭。

覃來：笑什么？

經卿：你猜，別人會怎么給我倆配音？

覃來：太難了。

覃來頓了頓：別人一定會想，對那個男人來說，太難了。

有點放肆了，經卿想著，心形的面孔上一絲緊張閃過，但……也不是不開心的。

真怪不得人喜歡喝酒！這種超出生活的小悸動，需得有酒做引子才能冒出來。

這夜晚，若沒有酒，沒有這種咕嘟咕嘟的小氣泡一樣的興奮，才是不對勁兒呢。

正陶醉著，天上下起了紙片雨。氣氛紙慢慢悠悠地飄下來，未待反應過來，經卿和覃來已經被拉到了舞池中央。

一群人圍成圓圈，互相搭著肩膀放肆地跳了起來。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覃來的視線再也沒有離開過經卿。

楊子琪沒跳，見經卿落座，立刻神神秘秘地湊過來。

“我看得出來，覃來特別喜歡你?！?

經卿得到過太多男孩子的喜歡，太容易得到別人的喜歡——那種一眼望去，躍躍欲試的喜歡。

這樣的人，經卿都是拒絕的，因為莫名其妙的愛慕，隨心所欲打亂你的節奏和框架。不是不尊重別人的好意，只是想不被打擾。

一眼望去的喜歡，能有多喜歡呢？

這一次，經卿確實低估了這“一眼望去”的力量。

那邊，楊子琪又拉著覃來不知道說些什么。經卿猜測是在說自己，有點坐立不安，只好裝模作樣地喝酒。

不知道誰提議，玩起了傳話游戲。經卿不喜歡輸，玩游戲也異常認真，不自覺地環上了覃來的脖頸。覃來也順勢弓著背，讓經卿不至于太累。

其實從背后看過去可以發現，兩個人坐的不是很近，但上半身都凹著一個奇怪的姿勢貼緊對方，好像被一股力吸著。

如果可以給這樣不自覺的靠近取一個名字，大概就是愛情里的“上帝之手”。

你想不到，它會把你和一個什么樣的人捏合，把你們分別捏成什么形狀。你甚至可能會被它捏得支離破碎，再強迫自己一次次重建。

但你還是沒法拒絕這只手。

喝酒、劃拳、搖骰子、小蜜蜂……經卿不記得聊了什么，只記得覃來陪自己把所有能玩的游戲都玩了個遍。

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經卿的腦子嗡嗡作響。

楊子琪的話一直在耳邊：“我們是某某系統下面的企業，收入不會特別高，但是夠穩定，你這樣的自由職業者需要有一個穩定的人在身邊……真的很喜歡你……人特別靠譜，能把所有人的情緒都照顧得很好，領導也看好他……但是，他有個秘密……”

經卿停下了補妝的手。

這個秘密著實讓她吃驚。

“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他！”

經卿臉上緋紅，不知是酒還是屋子太悶。

“我比他大五歲。”

“都背著我交換過年齡啦，看來是有戲！我知道追你的人不會少，他不會是條件最好的，但那些東西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知道楊子琪喝多了，她的話自己并沒放在心上。

今天是怎么回事？補個妝也要這么燒腦了？

回到卡座，經卿的腦子更暈了：田凱和覃來各自抱著一個冰桶，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來。

如果不是有冰桶撐著，覃來怕是要直接趴在果盤上。經卿皺皺眉，把果盤往里面推了推，那片西瓜才沒有戳到他的頭。

眼前的人眼睛緊閉，牙關緊鎖。經卿把手收回來的時候，猶豫一下，落在他的頭上。

嗯，發質一般，也沒有抹發膠，手感嘛……像在摸一只溫順的大狗。

感覺到手指的溫度，他掙扎著挪出個地方讓她坐下。經卿這才發現有幾條未讀微信。

正是這昏迷的家伙發的。

“人呢？”“你在哪？”“回去了嗎？”

原來剛才在洗手間的時候，他那么努力的找過自己。

經卿心下一動，手上動作更輕了。

大狗卻不肯好好休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外走去。楊子琪推推懵懵的經卿，示意她跟出去看看。

外面的音樂聲小了一些，燈光也亮了不少。覃來勉強撐在吧臺上，垂著頭?？匆娛墙浨洌€努力笑了下，眼睛顯得更彎了。

“你沒走，真好?！?

眼看他要站不穩，整個人憨笑著向前壓過來。

喂！經卿手忙腳亂地不讓他倒下。覃來卻順勢把經卿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蹭來蹭去。

“你別走。”

經卿采訪過難纏的小藝人，對接過身家幾十億的大老板，和偶像明星談過戀愛，卻從未處理過一個醉漢。

不得不說，經卿確實覺得自己沒見過世面。

對著呢喃的覃來，經卿實在下不去手狠狠推開。她抬起頭：你還是早點回……

覃來動作迅速地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