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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小乞丐和元寶

  • 楚南生
  • 小樓外的風
  • 3662字
  • 2019-08-03 03:17:49

離開了蘇小蝶,沿著山路走,行不多時,找了塊平滑的大石,往上面一躺,望著滿天的星斗發呆。

已經很久沒睡了,卻不覺疲倦,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想要捉住一個,好好想想的時候,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那些亂糟糟、鬧騰騰的念頭,究竟是甚么。

唯一我能確定的,是現在的我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我忽然覺得我充滿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忽然覺得只要我想去做,好像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這種感受我從所未有。此前遇事遇人,總是瞻前顧后,話不敢亂說,事不敢亂做,現在想起,竟是如此遙遠,熟悉而又陌生。

我又想起了那時或慈祥,時或陰鷙的老人,好像能感覺到他時或渾濁,時或清澈,更時或深不可測的眼神,一直在注視著我。心里一陣愧疚,幾乎忘記自己對老人的承諾。幸好不曾忘掉,而且我知道,即便偶爾忘掉,也一定會記起,因為老人不管因為什么原因,還是傾其所有,給予了我在這個我全無所知的世界,可以像模像樣的生存下去的資本。

只是我一直懵懂,不知道自己究竟擁有了什么樣的力量,直到這個令娥皇弟子顫抖、恐懼的青銅面具人的出現,直到他遺憾的說出“宿命啊宿命”之言,說出“你我聯手,誰是抗手”之語,似有當頭棒喝之威,使我暗暗生出拈花般的頓悟。青銅面具人如鬼如魅的身手,洞悉一切的思維,他的優雅從容、冷靜淡定,于我竟有一種致命的誘惑。

“老板娘?蘇小蝶?”言念及此,心里一甜,“鐵猛?鐵猛!”想到了他,猛地精神一振,大約我一直魂牽夢縈著,能夠成為鐵猛一樣的人。

他嗜殺成性,卻快意恩仇,他高大威猛,卻心思縝密,他有錯卻從不詭辯推脫,他殺人卻有必殺之由。一個敢作敢為,俯仰之間,氣勢磅礴的漢子。

星光或明或暗,思緒飄忽不定,直到遠處的天邊泛出魚肚白來,才朦朦朧朧睡了一覺。醒來去溪邊洗了臉,漱了口,覓路下山,辨明了方向,又一路往北折回。不一日到得一處市集,一塊青石碑上刻著“青石集”三字。“這個青石集怎地沒一點印象?和蘇小蝶來的時候走的大約不是這條道。”拍了拍空空的肚子,抬腳就進了青石集。

集上并不熱鬧,好容易找著一處酒館,摸了摸臨別時蘇小蝶給的一些銀兩,想起杏花樓前,幾番糾結,終于決定進去吃回霸王餐,卻意外與她重逢,還未瞧見她的臉,她已從背后擰住了我的耳朵,不禁覺得好笑,仿佛她手指的溫軟,此刻仍然留在耳上。一邊想著,一邊已踏入了酒館。

小小的酒館,酒客卻不少,找個角落的空桌坐下,要了酒菜,一人自斟自飲。酒足飯飽,在桌上丟下銀子,便起身出門,誰知剛到門口,掌柜的追了過來,擋在了我身前,道:“客……客官,可……可……可是姓楚嗎?”我滿臉疑問的看著他,掌柜道:“我……我……”這口吃的掌柜“我”了半天,我心下詫異,看著他拿著我丟在桌上的那塊碎銀,口中道:“錢給的少了?”掌柜道:“不……不……不是,客……客……客……官”掌柜還在結巴,旁邊一個聲音道:“客官會錯意啦。”我扭頭一看,見一個五大三粗,卻甚精練的婦人正在說話:“有人早早地把您老的花銷都結過帳了。”掌柜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我卻更奇怪,道:“是什么人?”

那婦人道:“昨天一個小丐來到店里,我還道是要飯的,給了他兩個饅頭,他看也不看,扔在了地上,然后從那身臟兮兮的衣服里,摸出塊銀元寶,說,‘這是給你的,這幾日見著這個人,吃喝用度都從這里出,你看夠不夠?’小丐從懷里掏出個畫像,又道,‘這個人姓楚,可記著啦?’我見那銀元寶貨真價實,高興地直點頭,就問他,‘這位小兄弟怎么稱呼?那位姓楚的客官問起,也好有個交待。’小丐眼一瞪,說‘哪里有那么多廢話?有錢你就接著,不要多管閑事。’我也就不敢再問了。”

我問道:“那個小丐長得什么模樣?有多高?多胖?”婦人道:“他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臟得很,瞧不出來到底長什么樣,和客官一樣高矮,只是略瘦些。”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了,要了畫像,告辭出門,那婦人叫道:“客官,這元寶花不完,我找給你。”我想“我是不是要上她找來的錢?這往后用錢的時候多了去了?”嘴上卻道:“你留著吧。”

“又是畫像。第一幅是慕秋水所作,這第二幅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這幅可比慕秋水畫的像多了……小乞丐?想來是什么人裝扮的,不想被認出來。可是除過蘇小蝶、鐵猛、李定安、應松,我誰也不認識啊?鐵猛不會有這閑功夫,李定安生死不明,應松那小子,一肚子壞水,打死他也不會替我買單,是蘇小蝶?也不會,她肯定還沒從青銅面具人說出的秘密里緩過來,此時應該在去找慕秋水的路上。那會是誰?”不得其解,索性不再管他,把畫像往懷里一揣,不緊不慢地,繼續趕路了。

這日又到一處城鎮,又找了個酒館,仍是一樣,只是這次換成了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我去的時候這個小姑娘還在。我問道:“誰讓你來的?”小姑娘道:“有人給了我朵珠花,叫我替他跑跑腿,我見那朵珠花好漂亮,就答應了。”小姑娘說話的聲音又甜又脆。我道:“那個人你不認識?”小姑娘搖搖頭,我道:“是不是一個小乞丐?”小姑娘睜大眼睛看著我,道:“你怎么知道?”我道:“他是我朋友。他現在在哪里?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他?”小姑娘點了點頭,道:“他說他在城外的土地廟里等,若是見你進酒館,就悄悄把元寶給店家,然后去土地廟找他,他再給我一個好看的珠花。”

我跟著小姑娘來到土地廟的時候,已經沒人了,石階前扔了一地花生殼,我趁小姑娘四下里找人的功夫,撿起一顆沒有剝開的花生,認真看了看,又放在鼻前聞了聞,作賊似的把花生藏了起來。

小姑娘嘟囔道:“那個小乞丐騙人,說話不算話!”我不想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失望,在懷里摸了半天,除過一些散銀,只有老人和我的玉牌,嘆了口氣,道:“我也沒什么好玩的東西給你。”說到“好玩”,靈機一動,道:“我會飛,你想不想看?”

小姑娘吃驚地看著我,然后用力點了點頭,我道:“你要看好啦。”足尖一用力,人已在半空,袍袖一拂,飄飄蕩蕩地,像是被風送出了墻外。聽得小姑娘在廟里拍手叫好,我滿意地笑了笑,然后跳到一棵樹上,找了塊樹葉茂盛的樹枝坐了下來。

這是個小鎮,人煙稀少,土地廟又在城外,破敗不堪,杳無人跡。在樹上坐了半天,也不見小姑娘出來,我也不著急。天色漸漸暗下來,小姑娘探頭探腦的從廟里出來,左手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左右看看沒人,一溜煙兒地上了大路,往北去了,我從樹上下來,遠遠地跟著她。

小姑娘走得不快不慢,卻一直不停,圓圓的月亮,升到了半空,她才在路邊石頭上坐下,打開包裹,取出干糧,吃了起來。我見她吃的津津有味,不由的咽了咽口水,這才想起從日正到子夜,我連一口水也沒喝。

好在小姑娘吃得不多,很快就疊好包裹,縛在背后,重新上路了。走著走著,天已大亮,經過集市,小姑娘雇了輛馬車,繼續趕路。我趁她雇車,眼睛不離她的身影,飛快地跑去買了兩個大餅,眼看著她左手拎著一個黃花梨描金雙層食盒,右手提溜著兩壺秋露白,上了馬車。

我跟在馬車后頭,捧著兩張干癟的大餅,就著馬車揚起的灰塵,一口一口艱難的咽著,想:“你這小姑娘實在太不像話,這么大的姑娘怎么能喝酒?還提溜了兩壺?不知道那食盒有什么,板鴨?燒雞?鹵煮?”遠遠地看見馬車忽然在道邊停了下來,嚇得我忙藏在一棵樹后。馬車停在道邊,車夫也不下車,小姑娘也不下車,就那么停在道邊。

我嘆了口氣,從樹后轉出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搖大擺向馬車走去。走到跟前,拉開馬車的門,就坐了上去,看著這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喊了一聲:“車夫大哥,可以出發了。”小姑娘咯咯笑個不停,我故意板著臉,道:“有沒有板鴨?有沒有燒雞?有沒有鹵煮?”小姑娘笑道:“有,有,有,你想要的都有。”我道:“酒呢?”小姑娘小手一拉,一個暗格彈了出來,那兩壺秋露白靜靜躺在那里。我繃著臉道:“這是專門給我準備的?”小姑娘笑道:“是。”我冷哼一聲。

小姑娘道:“爺可千萬別生氣。”我道:“我喜歡生氣。”小姑娘道:“我知道爺生氣是為了什么。”我道:“為什么?”小姑娘捂著嘴,笑道:“因為我們發現了公子爺在我們馬車后頭吃土。”我道:“土你吃過沒有?”小姑娘笑道:“沒吃過。”我道:“我吃過,剛吃過,好吃極了。”小姑娘忍不住又是一陣笑。

我道:“你是存心的。”小姑娘道:“什么?”我道:“故意把自己搽得那么香,把花生也搽得那么香,生害怕我發現不了,還往地下扔了那么多。那個鎮上的人說的方言那么繞耳,你一點也不裝,一口嬌滴滴地吳儂軟語,跟我吧噠吧噠說了半天?你從吳越之地,一路尾隨,跟著我來到這燕趙之城,也是費了不少心思。那個小乞丐也是你,青石集的老板娘眼光太差,你的高矮能和我一樣么?我假裝會飛的時候,你是不是肚皮都笑破了?”小姑娘道:“我腳下踩著高蹺,可比你高多啦,幸虧我怕漏出破綻,把那個高蹺砍去了一大半!你說你會飛的時候,我確實覺得很好笑,當你真的飛起來的時候,我又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了。”

我露出一臉兇相,兇巴巴地道:“誰派你來的?信不信……”手在脖子下橫著比劃了一下。小姑娘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一點怕的意思也沒有,小嘴一翹,道:“哪有大人嚇唬小孩子的?你會舍得殺我么?把我殺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是誰叫我來的啦!”我一怔,大聲道:“倒酒,倒酒!爺我餓壞了!”小姑娘笑得跟銀鈴一樣,也大聲道:“酒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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