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楊一鳴是在周一傍晚。

穆涼晚上有課，所以兩人在精工路口就分開了。

天氣從周日開始放晴，道路兩旁的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人來人往踩上去，弄得臟兮兮的。

單慕走路不喜歡看路，沒留神一腳踩進水坑，頓時白鞋變黑鞋。

“啊西……”

單慕打開挎包，翻了半天，只找到半張用剩的餐巾紙。她蹲下身，極盡節省，還是只擦了一半。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決定放棄治療。正要起身，一張餐巾紙遞到面前，單慕抬頭，看到楊一鳴。

兩天不見，他的狀態好了許多，只是臉色依舊有些病態的蒼白，看起來像搖搖欲墜的昂貴花瓶。

單慕接過紙巾，道了聲“謝謝”，之后自然而然地一起去排練大廳。

好在想象中的尷尬氣氛并沒有出現。

楊一鳴像是忘了之前的事，閉口不再提可能導致尷尬的話，轉而只是跟她探討排練的事。

這讓單慕松了一大口氣，楊一鳴主動放棄，是最好的結果了。

故事的劇情并不難，再加上已經有半個月的基礎，所以晚上的排練很順利。中場休息的時候，單慕默默窩到角落，戴上耳機聽歌。沒一會兒旁邊多了個人，一瓶礦泉水遞到眼前。

單慕看了眼楊一鳴，沒有伸手去接，笑了下，說：“我不渴，謝謝。”

楊一鳴也沒有勉強，擰開瓶蓋自己喝了口，自嘲似地笑了下，說：“單慕，我不是想為難你。只是你知道么，有的時候，如果一件事還沒有開始就被宣告失敗的話，就總會覺得，如果我當時克服了，勇敢一點，是不是情況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糟，這樣無法挽回。”

空氣靜了幾秒，消失的尷尬又重新出現。

這是楊一鳴第一次講這么長的話，不知道提前打了多少草稿，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單慕不知道說什么好，斟酌再三，終于開口：“其實我不是很懂，你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楊一鳴將她打斷，在單慕驚訝的目光中笑了下，別開眼，靠著墻壁仰頭望著天花板，緩緩道，“單慕，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單慕腦子空了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清瘦身影浮現在腦海里。

“我初中的時候，在網上認識過一個女孩子。我不愛說話，她卻話很多，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事跟我分享。慢慢的，我喜歡上了她。只是那時候，我跟現在一樣，不會表達，后知后覺，只知道用隱晦的方式對她好。”

“當然，其實也有其他的顧慮，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實在太遠。而且當時年紀也小，總覺得來日方長。”

“可是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不測風云。初三那年，我家里出了事，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上網。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沒來得及跟她說再見。等后來終于塵埃落定，有了時間，已經是差不多兩年后，再登陸，我發現我忘記密碼了……我弄丟她了。當時我以為，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單慕的臉色在他的聲音中慢慢變了，多年前的回憶涌上來，那個寡言少語的少年的面目漸漸清晰，與眼前重合。

有個聲音在說，怎么會？

又有聲音反駁，不然呢？

不然呢，他怎么會知道得那么清楚？時間、事件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