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又開始爭執起來之后，青玉一小口一小口抿完了茶水。

在龍王有些失態地大聲吼道“你難道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么？！”之后，不等左右為難的胡云瑤做出選擇，青玉動了。

她把手中捧著的已經空掉的茶杯輕輕放回小方桌，清脆的磕碰聲喚起了其余幾人的注意力。

“你……”

青玉緩緩站起身來，笑瞇瞇地看著說了一個字就不再開口的胡云瑤，她很是耐心地等了胡云瑤一會兒，確定她不再說什么之后，這才轉頭對著新族長，禮貌地詢問：“族長，請問現在可以隨我去一趟封印之地么？”

新族長說不出來此時此刻心中是何滋味，或許是憐憫吧？

青玉也不催促，靜靜地微笑的看著他。

新族長最終還是同意了。

青玉也不意外，纖長的手指點點他手中的玉符：“帶上這個一起去。”

本來冷眼旁觀的龍王上前一步，伸手攔了一下：“你要對你的母親做什么？我告訴你，你可以不滿我報復我，但是不準你對瑤瑤出手！”

青玉神色不變，十分恭敬對他說：“如果您沒忘記的話，當初在龍宮，我一直對您說，有個驚喜要給您?！?

龍王冷哼一聲，依舊攔在青玉與族長之間：“見到瑤瑤已經很驚喜了，其他的我不需要?！?

“如果是讓她重新活過來呢？”青玉嘴角上揚，毫不在意地拋出一個驚雷。

新族長比龍王還要激動：“你有辦法了？”

“是的，這也是我來天狐族的原因?！?

龍王遲疑了下，還是不愿意讓開：“我不相信你?！?

“要知道自從失去了瑤瑤的消息，我做過無數種最壞的猜測，但每種猜測我都準備了應對之法。關于如何讓瑤瑤回到我身邊，我自信準備了數百年的我比你這空口白話的黃口小兒強?！?

“還請您相信我，哪怕是僅剩神魂，我也有辦法讓瑤瑤活過來?！饼埻鯇χ伦彘L誠懇地請求：“不要再讓瑤瑤靠近封印之地了?！?

雖然不喜歡這個間接害了天狐族的龍王，但新族長還是感動于他對胡云瑤的一番心意。

“這……”他伸手護著玉符，踟躕著看向青玉。

青玉笑了笑，對龍王說道：“您的方法與我這副軀體有關吧？”

龍王微征一下，有些意外她也知道這個方法：“當然，我連儀式所需的材料都準備了好幾份，跟我一起進來的暗衛一份不少地帶著?！?

“您沒有想過么，您的儀式舉行之后，胡云瑤占據的就是與你有血緣關系的女兒的身體啊……”青玉平靜地像是在討論別人的身體一樣：“您要如何與她在一起？”

“你的血脈繼承于瑤瑤，是再適合不過的了，至于瑤瑤能不能與我在一起……”龍王傲然而立，自信地道：“幾百年前受制于那些家族的時候我或許會妥協，但是現在，還有誰能阻擋我們在一起？”

青玉無聲地笑了下，笑容如之前一般并未到達眼底：“您忘記了封印……”

“只要胡云瑤神魂仍在，再加上我的身軀里的天狐族血脈，她就是那個必須去鎮守封印的人。”

“所以還是讓我來吧，我的辦法兩個問題都能解決?！?

青玉盯著新族長，加重語氣：“徹底解決?！?

最終還是青玉的話打動了新族長，幾人無視龍王和胡云瑤的抗議。一起到了那個所有還活著的天狐族的人都不愿面對的傷心之地。

龍王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的蒼涼模樣，說不出話來：“這，這……”

“您對這樣的后果沒有心理準備么？”青玉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輕聲問道。

龍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沉浸在回憶之中，似乎什么也沒聽見的胡云瑤二人。同樣輕聲，語帶威脅地同青玉說：“不該說的話，就永遠不要說了，不然就算你是我女兒，我也會讓你后悔的。”

青玉彎了彎眼睛，聲音低不可聞：“我寧愿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女兒。”

她的聲音極低，連龍王都沒有聽清：“你在說些什么？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我是說，我不會說的?！鼻嘤竦氐馈?

“不會說最好?！饼埻鹾傻赝怂谎?，催促到：“你什么時候開始？需要些什么準備？我看看暗衛準備的齊全不齊全?！?

青玉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越過神色復雜的新族長，越過愧疚地一直不敢說話的胡云瑤，站到了她當初布下小型陣法的地方。

龍王三人靜默地站在一旁看青玉布陣，擺靈石。

胡云瑤眼神復雜地望著青玉，愧疚地低語：“她的天賦比我還要出眾，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龍王做出一個輕撫她長發的樣子，熟悉的動作讓兩人微微一怔，忍不住彼此對視而笑。

“當初不管有什么事，你都是這樣安慰我的……”胡云瑤感慨地說。

“現在，以后，我都會這樣對你?！饼埻趼冻稣嫘牡匦θ??？此辉偬崞鹋匀?，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龍王滿意地加深了笑容。

就這樣一直看著我就好。

不然，我就會像幾百年前一樣，對那個將你從我身邊奪走的封印動手了。

雖然最后讓你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族人，甚至現在還要失去女兒，不過沒關系，有我就足夠了。

可要一直這么注視著我啊，一定要只看著我啊，不然我可關不住心中的那頭兇獸了……

龍王抬起手，虛虛地攏住胡云瑤，心滿意足地笑了。

在這遍地蒼涼的映襯下，那個笑容格外怪異和扭曲。

——————

這次的陣法需要的時間格外的漫長。

青玉一筆一筆，細致耐心地繪著線條，間或放下一顆靈石。

對于將要發生的事，她并沒有多余的感覺。

從意識到上輩子在鐸元山救了自己一次的靈力是胡云瑤起，從她在幻陣中那句理所當然的關心起，她就想為這個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的母親做些什么。

連這輩子最大的心愿都拋之腦后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跟那位不知身在何處的仙子姐姐道歉：抱歉啊仙子姐姐，答應過你的事恐怕做不到了，可是我放不下她。果然我就是個蠢貨吧……

不過，上輩子自己可是欠了個大人情啊，想起胡云瑤被困在冰柱中，連冰柱都錯認成冰山的慘樣，青玉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的無措感，上輩子她是怎么拼盡全力在緊要關頭把自己送出了鐸元山呢？把自己送出去之后，她又如何了呢？

已經沒辦法為上輩子的胡云瑤做些什么了。

那么只能報答到現在的胡云瑤身上了，盡管現在的胡云瑤不知道發生過什么。

但我可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啊，青玉心情十分輕松地自我調侃。

在她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之時，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差錯。

難怪胡云瑤會說青玉的天賦猶在她之上呢。

收斂了心神，放下最后一枚靈石。

青玉示意新族長把玉符遞給她，新族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青玉的手中。

青玉找準地方把玉符放進陣中，隨玉符一同過來的胡云瑤不由得問道：“你恨我們么？恨你的父親和我么？”

她扭頭看看龍王，看到他擔憂但仍微笑著安慰自己的樣子，不由得咬咬唇，泄氣一般地直言道：“而且我很自私，我并不想拒絕你們復活我，哪怕代價是失去你。這樣的我，你恨么？”

青玉微張了雙眼，很意外她會這樣問的模樣：“不恨，我本來就打算復活你的?！?

“為什么？”為什么要對一個從來沒有撫養過你的，還對你如此絕情的母親做到這樣的地步？

“你就當我報答你吧?！鼻嘤衤柭柤?，十分輕松的樣子。

“……報答？”

“報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