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花門顯蹤
- 白無常走丟了
- 光明人生
- 3955字
- 2019-05-24 10:45:49
等待紀玉凱辭別了老婆和家人,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之后,張林就和他一起出了醫(yī)院,走在大街上,紀玉凱明顯還有些迷茫,“咱們現(xiàn)在去哪?”
“去藥店。”
“藥店?”紀玉凱明顯一愣,“去藥店做什么?”
張林從背包的側(cè)包里,拿出了一張簡筆畫,這是請了市局的技術(shù)員,對那胖婆子做的素描圖.張林指著素描上那胖婆子大大的有些水腫的眼袋。
“昨天我爸說了句話提醒了我,他說這個人的眼袋水腫發(fā)紫,是重癥糖尿病患者的癥狀,而且應(yīng)該在長期注射胰島素。建議我去藥店查一查,可能會有線索。”
“那咱們就趕緊的,先從縣城里的藥店查起。”沒有線索的時候,紀玉凱還勉強能穩(wěn)得住,這一有了線索,再也拿不住勁兒,一臉急切道。
“咱們縣城就不用查了,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藥店也不用查,昨天我爸就托同事把城里的藥店都問遍了,確認這個胖婆子沒有在縣城里買過胰島素。鄉(xiāng)鎮(zhèn)上的藥店,我爸也托了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的朋友們都給打聽過了,也沒有。大家知道了小志的遭遇,辦事都盡心盡力,所以咱們縣的藥店已經(jīng)可以排除了!”張林昨天一天也沒閑著,早把事情進行在了頭里。
“嗐!我這真是!還是小志的親爹呢,輪到事兒上,狗屁都辦不了!謝了啊兄弟,也替我謝謝叔叔!既然你早有打算,那咱們現(xiàn)在去哪?”紀玉凱也是個直爽的脾氣,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當局者迷,就不再瞎操心,準備聽一下張林的意見。
張林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兩人上了車,先給司機師父交代了一句:“去長途汽車站!”然后才轉(zhuǎn)頭跟紀玉凱說道:
“當天在警局,那位劉副局長不是說過嗎,最近半年,咱們地區(qū)有七八個縣,都有失蹤兒童的案子新發(fā),咱們這次就是去這些最近丟過孩子的縣城,挨個藥店去打聽!第一站,福澤縣!”
“都聽你的!就算是大海撈針,我也要把小志救回來!都兩天了,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樣了……”說著,紀玉凱又哽咽起來。
……………………
就在張林和紀玉凱開始踏上尋子之路的時候,嚴碭縣縣郊的一處平房里,一個看起來有些土氣的男人,正垂首站在堂屋里,大氣都不敢出。
這幾間平房都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采光不是太好,堂屋里頭,還有個坐在椅子里的男人,上半身都罩在陰影里,一張臉只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
黑暗里的煙頭,火光一明一暗,一股晦澀的煙氣便蒸騰而起,煙霧繚繞中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金家老大,聽說帶最后一個肉芽子的時候,失了風(fēng)?”拍花黨把還喂奶的孩子叫肉芽子,幾歲大的叫苗子,成年男子叫肉樁,成年女人叫粉樁。
金大聞言渾身一抖,下垂著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就絞緊了褲線,躬著身子顫聲道:“回路爺,因為貨主那邊要的急,我們娘兒倆就使了個‘火’字訣,本來一切順利,在本主兒反應(yīng)過來之前,我們有足夠的空兒溜肩膀,可是有個小子出來擋橫,這才出了變故。不過我們還是走小路跑出來了,摩托車也扔到了河里,保證沒留下任何首尾!”
拍花八法,分為“水、火、煙、云”四訣竅,“沖、纏、迷、遮”四手法。金大嘴里的火字訣就是指用暴力明搶!都是拍花行的黑話切口,給自己臉上貼金的玩意兒。
“哼!這么說你認為,你們這事兒辦得還挺漂亮了?”黑暗中的煙頭猛得一揮,看得金大眼皮一跳,再不敢爭辯,深深的低下了頭。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黑暗中才語帶埋怨的說道:“金花姐也算是門里的老人兒了,怎么也這么冒失!早就說過了,她現(xiàn)在太招眼,不能輕易跟別人打照面兒。就算是要用‘火’,也該是你去,怎么能讓金花姐自己動手?”
“是,路老大說得是!”金大唯唯諾諾道。聽著黑暗里傳來的話語聲沒了剛才那股陰冷,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有自己老娘坐鎮(zhèn),眼前這位還是要給自己兩分面子的,要不然……那犯了錯的下場……,金大想都不敢想。
路老大手里的拍花子生意,是祖上傳下來的,在清末、北洋、民國時期就一直存在的一方勢力,相傳還有“會道門”的背景,人稱番花門。門里規(guī)矩嚴苛,動不動就是殘人肢體、傷人性命的刑罰。
而且,由于中間門中遭過一次大難。門主一脈只活了路老大一個,這位爺當時也就十二三,遭逢大難消失了得有大半年,竟然學(xué)了一身邪術(shù)回來!憑著這邪術(shù),路老大壓服了所有的師兄師姐,重整番花門。
從那以后,番花門的門規(guī)就越加嚴苛!
下手失風(fēng)這種低級錯誤,在門規(guī)里,往輕里說也是挖眼、割舌的罪過,往大里走,如果暴露了窯口,被官面兒圍了上來,那就會被路老大親自伺候,被整治成一個個“怪東西”!
暗紅色的煙火被扔在地上,濺起一團火星,接著就被一只穿著老布鞋的腳,狠狠踩滅:“這個窯也待了半年了,就今兒吧,告訴金花姐收拾收拾,扯呼。”
“啊?這么急?新來的那幾個“肉貨”還沒調(diào)教好,這要是一上路,別出了岔子!”金大急聲道。
“用藥,讓他們睡上,兩個肉芽子的藥灌在奶水里,最起碼出冀省這幾個小時,不能讓他們醒過來!”說完,不等金大再說什么,路老大就已經(jīng)進了里屋。
金大似乎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才跺了跺腳,轉(zhuǎn)頭奔了院子里那幾間放雜物的矮房子。
院子里一股酒糟和牛糞的味道,這次號的房子,緊挨著一個養(yǎng)牛場,到了夏天里,不但蚊蠅漫天,那股子怪味兒也直拿腦漿子。
快步走過小院兒,金大來到矮房子前面,沒敢伸手推門,只重重的拍了兩下。
不大一會兒,屋門開了一條縫,一張胖臉在門里探了出來,見是金大,才一呲牙,顫著滿臉的橫肉笑道:“兒啊,餓啦,剛干完活兒,等我先收拾收拾,馬上給你們做飯。”
“媽,吃啥飯啊,路老大讓今天棄窯,趕緊的,我陪您一塊收拾吧!”說著金大推門就進。
“哦!”胖女人往旁邊一讓,就跟金大一起進了屋里,這胖女人就是路老大口中的金花姐,也是當天搶了小志的那個胖婆子!當初那一臉兇惡的橫肉,在自己兒子面前也是堆滿笑意。
矮房子里有兩間房,窗戶上都焊了鐵條,外間屋里空蕩蕩的擺著張床,床上并排放著兩個孩子。前兩天被搶的小志,赫然就在其中。
一見金大進來,另一個孩子竟然咧開嘴,咯咯直樂,金大也湊上去,逗弄了兩下那個孩子。
金花見兒子這個樣子,冷冷的哼了一聲,自己這個兒子什么都好,就是這個喜歡和肉貨接近的嗜好,有些犯忌諱。只是說了他多少次,總是改不掉,也就懶得去說他。而金大對于老娘的那聲冷哼,也就當沒聽見,依舊開心的逗弄著懷里的孩子。
連著里屋的那道門,已經(jīng)換成了指頭粗的鋼筋焊成的鐵門,透過鐵門看過去,屋子的最里面,挨挨擠擠的蹲著七八個孩子!
這些孩子,小的只有五六歲,大的也不過七八歲,一個個被脫得赤條條的,渾身上下都是漬泥,一見金花姐那粗壯的身子在鐵門前晃悠,一個個跟受驚的小獸一樣,嚇得渾身發(fā)抖。
其中有個看起來年齡最小的男孩子,更是直接被嚇得小便失禁,見鬼一樣哇哇得哭喊起來,只是因為哭壞了嗓子,原本應(yīng)該清亮的童音,現(xiàn)在聽起來,卻又干又啞!
“小畜生,尿都夾不住!天天都不給你水喝,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多尿!還哭!再哭,老娘弄啞了你!”金花惡狠狠的罵著,掏出鑰匙來就開始擰鎖。
那孩子顯然是被打的太多了!一聽叮當?shù)拈_門聲,竟然哇哇大叫著就往人群最里面鉆,一雙滿是青紫的小腿兒,逃命一般不停的掙動。
金花陰著臉進了門,不一會兒,屋子里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金大急忙把肉芽子往床上一放,來到門前,沖里面喊道:“娘,下手輕點,拔了窯就要交貨了,有了傷損,貨主子可不收。”
喊了好幾聲,金花才一臉欲求不滿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擦了擦胖臉上的汗珠,有些焦躁的道:“我還用你囑咐?馬上要上路了,不給他們上上緊箍咒怎么行?”頓了頓又說道:“剛才那個肉芽子,已經(jīng)驚了膽子,一見生人就尿,嗓子也哭壞了,根本就販不出去。路老大早就吩咐下來,要拿他殺雞儆猴的,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得,天天跟個肉貨過不去!?”
“啊?”金大一聽,才知道這孩子的命運早就注定了,又想起馬上就要拔窯,不由沉聲問道:“那……今兒拔窯還帶他走嗎?”
金花撇著嘴,用手比劃了個殺雞的動作,一臉獰笑道:“瞧著吧,路老大臨走前肯定要動手!你別犯渾啊,千萬別去勸,前兩天咱倆辦的那趟買賣失了風(fēng),雖然看在我面子上,路老大不會動咱倆,但是最近也最好老實點。”說到后來,金花瞪了兒子一眼,提醒道。
“嗯,知道了。”金大嘆著氣,扭頭出了屋子。
調(diào)教肉貨是個體力活兒,歲月不饒人,剛剛活動了一下,金花就有些頭暈?zāi)垦!L摵挂粋€勁兒往外冒,金花急忙走到床邊,從床頭的手包里,拿出一支細針筒,揪起自己的肚皮扎了進去……
這時候路老大也已經(jīng)收拾完,穿著一身半舊的休閑裝,戴著寬邊兒墨鏡,嘴上遮著個口罩,把面目完全遮擋了起來,才走出屋門。
來到矮房子前,金大急忙給他開了們。路老大卻不急著進去,反而站在門前,慢條斯理的戴著一副白手套,嘴里沉聲吩咐道:“給‘腿子’打電話,拔窯。”
“嗯!”金大急忙答應(yīng)了一聲,路老大才抬腳進了矮房子。一分鐘都沒用,路老大就拎著個蛇皮袋子走了出來。緩步走到院子的墻角上,抄起一柄鐵鍬,三兩下挖了個淺坑,用腳把蛇皮袋子踢進坑里,再薄薄的扔了幾鍬土,就完事大吉。
從始至終,路老大就像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剛剛剝奪了一個小生命的人,并不是他。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看得金大眼皮子突突直跳!
“別愣著了,進去幫金花姐的忙。看她臉色不好看,估計那病又犯了。”路老大走到金大身邊,輕輕拍著金大的肩膀說道。
路老大的手一碰到金大的肩膀,就把他嚇了個機靈。急忙答應(yīng)一聲,進屋幫忙去了。
路老大之所以對金花比較看重,除了她在門中占了個大師姐的輩分,最主要的還是她收拾肉貨的本事,在門里也是獨一份兒!
這不,先輕車熟路的給所有肉貨都灌了藥,又拎著一根水管進了屋,一把大刷子沾著點洗衣粉,就給所有的孩子洗干凈了身子,早準備好的各色衣服,不一會兒也都給套在了孩子們的身上。剛才還是一群難民模樣的肉貨,立刻就有了個能勉強帶出門兒的模樣。
得益于金花的麻利,“腿子”一到,片刻都沒停留,幾個人把肉貨往車上一裝,就揚長而去!
小小的一座院落里,被收拾的很干凈,所有居住過的痕跡都被細細的打掃過了。只有墻角那塊新翻的土,在午后的陽光下,顯得那么的刺眼!
一陣卷堂風(fēng)刮過,嗚咽咽的,就像那孩子哭壞了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