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你已經(jīng)是我的男人了，難道我不應(yīng)該為你負(fù)責(zé)嗎？”
“如果，我說昨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信嗎？”
“我都說了，昨晚的事情，我負(fù)全責(zé)。”
“我無話可說。”牛二娃并非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要說對夏天沒有非分之想，是不可能的。然而，昨晚他和她的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因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生命就要完結(jié)了，不能、不忍、也不配去碰觸到她的感情生活，她在他的心里，是神圣的，不可褻瀆。
既然夏天非要認(rèn)為發(fā)生過什么，而且，還樂于接受自己虛擬的“事實”，他無法辯駁，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不過，她如此主動地“挑明”要對他負(fù)責(zé)，令他想到了一個老朋友，胖妞兒。
胖妞兒是他多年前剛來明城租房時的第一個房東女兒，人如其名，特別胖，生平有兩個愛好，分別是貪吃和花癡。她就像個牛皮糖，整天糾粘著牛二娃，聲稱非他不嫁，只要她嫁給了他，她可以養(yǎng)他、承擔(dān)一切家務(wù)……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牛二娃根本不敢接招，主要原因是擔(dān)心自己靠跑的士車的微薄收入，無法滿足她奇大無比的食欲，雖然她家當(dāng)時很有錢，遲早也好坐吃山空的。于是，他便悄悄搬走了，再也沒聯(lián)絡(luò)過。
這些年，世事變遷，不知道胖妞兒過得怎么樣？
“想什么呢？”夏天說著，把他拉到了窗邊，問道：“你剛才坐在這兒看什么？”
“哦。”牛二娃收回雜亂的思緒，反問道：“我剛才想了很多事情，其中，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你知道明城市什么地方的消費最貴嗎？”
“你想說什么？”夏天很聰明，這種問題根本沒有滿意的答案。
牛二娃指著斜對面的天使醫(yī)院說：“兩個小時，救護(hù)車出現(xiàn)三次，殯儀車出現(xiàn)兩次，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兒出生，又有多少人在這兒死去？無論是生是死，都得有人為消費買單。最可憐的是，很多人因為消費能力不足，不得不提前接受死亡的宣判。所以，我覺得這種地方，就是明城消費最貴的地方，任何消費者都無力反抗。”
“牛二娃，你的思想過于消極悲觀了。”夏天安慰道，“我承認(rèn)，你說的是一種現(xiàn)象，但事實上，并不完全如此。醫(yī)院也是有良心的，比如，我們和人類健康研究中心達(dá)成合作協(xié)議，共同研究的‘天使一號’，就不是以創(chuàng)收有目的，而立足點就是造福全人類。”
此時，干洗店衣服送到。
夏天匆忙換上自己的衣服，拉著牛二娃出了門。
“去哪兒？”牛二娃問道。
“我指路，你負(fù)責(zé)開車就行了。”夏天很神秘地說著，時左時右，指引牛二娃，把的士車開到了明城市精子捐贈中心。
牛二娃見了牌子上的單位名稱，立即有了抵觸情緒，說道：“我拒絕捐贈。”
“放心，我不是要你捐贈，而是預(yù)存。”夏天害羞道：“人家才和你經(jīng)歷一次，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懷上你的孩子，為了保險起見，你必須照我說的做。”
“夏天，你真的誤會了，昨天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本來就沒有做過的事情，怎么可能會有孩子呢？牛二娃還想解釋，她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硬逼被他去了捐贈中心。
在工作人員面前，牛二娃死活不開口，弄得大家都很尷尬，白忙活半天。
夏天無奈，只好走一步險棋，把他帶到了人類可持續(xù)發(fā)展健康研究中心，請教授幫忙。
他還是不配合，夏天便使出絕招，“牛二娃，你要再不配合，我就給你進(jìn)行局部麻藥，再親自幫你……”
“不要這樣。”牛二娃一副委屈的樣子，拿著專用容器，去了取精室。
夏天在室外徘徊著，等了好久。
牛二娃坐在狹窄的空間里，看著墻壁上已經(jīng)很陳舊的美人圖，心想，自己不能這么做，不然，真會害了夏天。可是，自己又不能辜負(fù)她一片好心，應(yīng)該怎么辦呢？稀里糊涂中，他竟然想起了胖妞兒曾經(jīng)的手機(jī)號碼，于是，又稀里糊涂地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了，聲音依舊很熟悉。
“喂？”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見無回應(yīng)，便自問自答道：“是你嗎？牛二娃，真的是你！這些年，你都去哪兒啦？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牛二娃聽了，很想哭。心想，自己真是個混蛋，既給不了何花兒幸福，還害得胖妞兒如此難過。他靜靜地等著胖妞兒停頓后，才低沉地問道：“你還好嗎？”
“我不好。”胖妞兒說著，哭了起來。
“胖妞兒，別哭，對了，你變聰明了，一下子就猜到是我。”
“你知道嗎？這個號碼，我是專門為你一個人留的，當(dāng)然一猜就知道是你嘛。”胖妞兒老實交待。
“你結(jié)婚了嗎？”牛二娃自己都覺得太唐突了。
“等你！”胖妞兒回答得更干脆，瞬間令人心碎。
牛二娃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如果我死了，你還恨我嗎？”
胖妞兒咬著牙說了一個“恨”字，又補充道：“如果我能再見你一次，也許就不恨了。”
“我都快死了，見和不見，沒有區(qū)別。”牛二平靜地說。
“不，你不能死，我不允許你死，我還沒給你生孩子呢？”
“唉，希望有下輩子吧。”牛二娃感到很痛苦，現(xiàn)在，夏天和胖妞兒都搶著要為自己生孩子。為什么很多美好的事情，偏偏等到生命的盡頭才會發(fā)生呢？
“你在哪兒？我馬上要見你！”胖妞兒的心情很迫切。
“我……”牛二娃正猶豫著如何回答對方，房門突然被夏天強行打開，夏天還說：“我都叫了半天，見沒動靜，擔(dān)心有事，才破門進(jìn)來看看，不好意思，沒影響到你吧？噫，你在和誰說話？”
此時，電話里的胖妞兒聽到了女人的聲音，變得敏感起來，也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我……”牛二娃看看夏天，又看看手機(jī)，不知如何回答。
“動作快點，教授還等著給你做化驗?zāi)亍！毕奶祀m是催促，說話卻十分溫柔，“如果你很困難，不如我?guī)湍悖脝幔俊?
“不用，我行的。”牛二娃很慚愧地說。
夏天只好退出了房間，又等了半晌，牛二娃才萎靡不振地拿著容器出來，朝她點頭，表示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她便迫不及待地交給的教授進(jìn)行檢測試驗，一會兒，結(jié)果出來了，精子十分理想，比常人要活躍千萬倍。
兩人謝過教授，離開了健康研究中心。
夏天突發(fā)奇想，小鳥依人般偎依在牛二娃身邊，懇求他陪自己去東山寺祈福。東山寺是明城市有名的景點，傳說寺廟菩薩有求必應(yīng)。
牛二娃答應(yīng)了她，驅(qū)車前往。
把的士停在山腳下后，兩人肩并肩，一口氣登上了山頂，在寺門處分別請了一柱香。夏天便迫不及待地領(lǐng)著牛二娃，去了觀音殿。夏天十分赤誠，恭恭敬敬添了香油錢，再向送子觀音行三叩九拜之禮，口中還念念有詞。
兩人出了觀音殿，牛二娃好奇地問道：“剛才，你向觀音菩薩許的什么愿啊？”
“不可說！”夏天很嚴(yán)肅地看著牛二娃，“說了就不靈應(yīng)了。”
“你真相信菩薩會保佑你實現(xiàn)愿望嗎？太迷信了吧……”
“住嘴，不要無禮。”夏天連忙伸手，把牛二娃的嘴巴捂住。
此時，牛二娃的手機(jī)響了，看了來電顯示，他緊張起來。
在夏天的催促下，他按下了接聽鍵，當(dāng)對方開口說話時，嚇得他六神無主，呆在當(dāng)場。夏天感到莫名其妙，奪過手機(jī)，詢問對方，“你是哪位？”
“想知道我是誰，轉(zhuǎn)身就看見了！”
夏天連忙轉(zhuǎn)身，尋聲問話，“你在哪兒？”
在熱鬧的人群中，她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邊接電話，邊向這邊走來。
“你是誰？”來人問。
“我是夏天，你又是誰？”
“我胖妞兒，你是牛二娃的誰？”
“我是他的女朋友，你又是牛二娃的誰？”
“我是他曾經(jīng)的女朋友，也是他將來的老婆。”
“好霸道啊。”夏天把身邊的牛二娃轉(zhuǎn)過來，順便靠在了他的身上，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胖妞兒便落了下風(fēng)。
牛二娃怔怔地看了胖妞兒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真的是胖妞兒嗎？”
“是我，如假包換。”胖妞說著，還特意轉(zhuǎn)了一圈，從而顯示自己的魔鬼身材，比夏天要苗條得多了。她知道牛二娃在想什么，主動解釋道：“幾年前，自從你不辭而別后，我就痛定思痛、下定決心，改掉了貪吃的壞習(xí)慣，并且，還堅持減肥，看，我都是為了你而改變的。我今天這個樣子，你喜歡嗎？”
“謝謝你所做的努力，我對不起你。”牛二娃很難過地低下了頭，看來，自己打電話給她，本身就是個錯誤，想讓她為自己傳宗接代的幻想而犧牲，更是荒謬至極。假如，胖妞兒還是以前丑陋的樣子，他或許會有勇氣求她幫幫自己。而現(xiàn)在的胖妞兒，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夏天也不得不潑冷水，“妹妹，牛二娃現(xiàn)在的情況，你知道嗎？”
“知道，他快死了。”胖妞兒坦然回答。
“那你還決定做他的老婆？豈不是要守寡嗎？”夏天問。
“我愿意。”胖妞兒很堅定地說。
牛二娃慚愧地說：“明知是火坑，偏要往里跳，是不是傻呀？”
“我愿意。”胖妞兒繼續(xù)說道：“牛二娃，東山寺的石階都快被我踏爛了，你知道我求菩薩什么嗎？我求的是，此生若能再見到你，一定要嫁給你，哪怕做一天夫妻，也死而無憾。沒想到，菩薩顯靈了，我真的見到你了。”
“妹妹，你要和他做一天夫妻，也要先問問我吧！”
“憑什么，論先來后到，也是我認(rèn)識牛二娃在前呀！”胖妞兒很不服氣。
夏天笑了笑，對牛二娃說：“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如，你和她解釋，更清楚些。”
“我？”這可把牛二娃難住了，本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偏偏還要自己向別人證明就是這樣的。他愣了半天，分別向兩人鞠了一躬，說道：“萬分感謝兩位的大恩大德，今生注定無緣，我只有來世再報了。”
兩個女人見狀，都搶著挽起了牛二娃的左右胳膊，下了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