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說靖輝,且說說斯南。
自那一日和靜怡她們從卷雪亭分手之后,斯南便一直在家悶悶的。那天本是想借著自己即將要去工廠的事,探一探靜怡的口風(fēng),不料臻兒情緒不好,靜怡的一點(diǎn)心思都放在了臻兒身上,雖然也說了一時不習(xí)慣就這樣分開的話,不過看她的樣子也沒怎么太傷感,看來還是我多想了!也罷,就這樣一切聽天由命吧,誰讓我是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呢,沒法高攀啊。干脆,我還是早點(diǎn)離開吧,這樣呆呆地等在家里也沒用。這樣想著,斯南便開始收拾東西。
“哥,哥——”斯南聽見開門的聲音,接著是妹妹斯琴在外面喊他,斯南走了出來,“媽,斯琴,你們回來啦。”“哥哥、哥哥,告訴你一件事。”斯琴一把拉住斯南,“這么急干嗎?小姑娘家的,有話好好說。”斯南把斯琴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說吧,斯琴,怎么了?”
“哥哥,是臻姐姐,臻姐姐出事了。”斯琴沒理會斯南的不快,再次抓住了斯南的胳膊,焦急地說道。“臻兒?臻兒她怎么了?”斯南這下著急了,“媽,臻兒她怎么了?”“我們也不清楚,斯南。剛剛回來路過她家門口,看見臻兒她家大門鎖著,聽她門口的鄰居說,好像是臻兒出了啥事情,這一家人昨天一早就都搬走了。”斯南媽媽放下手里的東西,對斯南說道。
“怎么會這樣啊?我要去看看,到底出了啥事。媽,我去一趟。”斯南難以相信。“你去看看吧,注意點(diǎn)啊。”斯南媽媽囑咐著。“嗯,我知道了。”斯南匆匆地出了門,跑到秦臻家門前,果然同母親說的一樣,一把大鎖牢牢地掛在門上,從門縫中望去,家里已基本搬空,重要的東西都不在了。“真的是搬走了!臻兒怎么會這樣?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這是遇到什么事了呢?不知以后還能不能再見到了。”斯南心里很難過,到隔壁幾家問了一下,也都說不清楚什么情況。
斯南慢慢往回走著,這突然的變故,讓他感受到了人生的不可捉摸。“這變化也來得太快了吧,讓人沒有一絲準(zhǔn)備,也許很多事情,都不是等我們準(zhǔn)備好了才來的,不知道臻兒以后會怎樣。看來,我還是早點(diǎn)去工廠的好。”這樣想著,斯南朝靜怡家走去,他要把秦臻的事情告訴靜怡,順便同她道個別。
話說靜怡,前一天父親就把她喊到自己屋里,告訴她相親的事情,說是那邊蕭家兒子回來了,蕭家派人來說,明天準(zhǔn)備帶兒子來家里和靜怡見見面,順便兩家人坐在一塊說說話。父親和母親都很高興,父親看著靜怡道:“靜怡,你覺得怎樣?”靜怡微微地笑了:“爸爸,女兒聽你們的就是了。”“好,乖女兒,你相信爸爸,爸爸是絕對不會讓我們靜怡受委屈的。”父親非常高興,對靜怡一再叮囑道:“靜怡啊,明天可得打扮得漂亮一點(diǎn)。爸爸知道你平時一向喜歡素凈,明天那可是喜事,千萬別穿得太素了啊。”
第二天一早,周媽帶著翠兒就在花廳里忙著,前一天他們便已將花廳好好收拾了一番,現(xiàn)在又忙著擺放水果、糕點(diǎn)什么的,父親又吩咐翠兒去外面花店里買了一些花兒來,用純凈的白釉瓷花瓶養(yǎng)著,放在花廳沙發(fā)間的茶幾上,在素雅潔凈的花廳里,那花兒顯得格外惹眼。父親和母親也穿戴得整整齊齊,為了不讓子琨在家里瞎摻和,特地把子琨打發(fā)去同學(xué)家里了,子琨不知就里,難得父親同意讓他上同學(xué)家玩一天,開心得什么似的,一大早就不見影子了。
靜怡在房內(nèi)思忖著:“今天穿什么衣裳呢?父親昨天特地叮囑了,不能穿的太素凈。”靜怡打開衣櫥,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找出一件玫紫色的衣衫,這是她去年過十五歲生日時,母親為她定制的,靜怡一直把它收在衣櫥的最里面,平時舍不得穿,還像新的一樣。這上衣是淺淺的粉紫,恬靜中帶有絲絲的甜蜜,長長的袖子,領(lǐng)口、袖口和下擺都滾了邊,領(lǐng)口和袖口還繡著精致的本色花,下面是一條配套的深色長裙,雖談不上艷麗,但肯定不會讓父親說她素凈了。“就這件了。”靜怡滿意地看著手中的衣裳,隨手關(guān)上衣櫥門。
這天,靖輝也早早地起來了,他漱洗完來到客廳,蕭慕仁已經(jīng)坐在餐廳里,見靖輝進(jìn)來,招手讓他過去。父子倆一塊在餐廳吃著早餐,蕭慕仁看著靖輝,嘆道:“難得啊,靖輝,這么多年了,你可是難得陪爸爸吃一回早餐,今天是要去相你看中的媳婦了,睡不著才起這么早的吧?”“嗨嗨,爸爸。”靖輝有些內(nèi)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蕭慕仁用手中的筷子指指靖輝,原諒了兒子,不再說什么。“爸爸,你今天不同我們一塊去嗎?”靖輝問道。“原本是想同你們一塊去的,可是行里這幾天抽不開身,就不去了,這個事有你媽媽做主就行了。”蕭慕仁停下碗來看著靖輝,“靖輝,在外面可要照顧好你媽媽。”“嗯,知道,放心吧爸爸。”靖輝應(yīng)道。
父親去上班了,靖輝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了畢業(yè)時在學(xué)校穿的西式襯衫、褲子,學(xué)校的同學(xué)都很喜歡這樣的裝束,會顯得人特別精神,他想靜怡一定也會喜歡的。等他把自己打理好了出來時,母親已經(jīng)坐在客廳等著他了。劉氏見到兒子穿著白襯衫,深青色褲子,嗬,好不英氣逼人呢,心里著實高興。“靖輝,”劉氏指著放在桌子上的兩個大大的紅色禮包,“你把這個拿上,車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這是帶給她們家的禮物。”看著靖輝疑問的眼神,劉氏解釋道。“哦,好的。”靖輝答應(yīng)著拿上禮包,攙扶著母親一道出門。
靖輝和母親來到了葉家大院,剛進(jìn)大門,便見葉云泰夫婦已經(jīng)迎出小圓門來。“哈哈,蕭太太來啦,快請快請。這位就是蕭公子吧,來來,里面請。”葉云泰拱手相迎,陳氏在一旁把他們往里面讓。
進(jìn)了花廳,劉氏接過靖輝手中的禮包,遞給葉云泰夫婦:“云泰兄弟,這么多年承蒙你照顧,一直給我治病調(diào)理,讓你辛苦了。”“蕭太太,這是哪里話來,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客氣了。”葉云泰示意陳氏接下禮包。“喲,蕭太太,你多禮了。”陳氏接過禮包放到一邊。“快請坐,蕭太太。”陳氏一面讓座,一面讓翠兒給他們上茶。
“呵呵,蕭公子好精神啊。”葉云泰贊賞地看著靖輝,心里十分滿意。“云泰兄弟,這是我兒靖輝,這不剛剛畢業(yè)回來,過陣子就準(zhǔn)備去銀行上班了。”劉氏滿臉笑意地看著葉云泰。“叔叔好。”靖輝禮貌地稱呼道。“好,好。哎呀,靖輝是才貌雙全哪,前途不可限量啊。”葉云泰不住地稱贊著。“云泰兄弟,你們家靜怡小姐呢?”劉氏環(huán)顧了一周,看著葉云泰。“呵呵,你看我高興的。靜怡、靜怡,快出來,蕭太太來看你了。”葉云泰對著西屋喊道。
西屋的門慢慢開了,一個身影裊裊婷婷地出現(xiàn)在門口,只見她眉如遠(yuǎn)黛、眸似寒星,粉面含腮、嬌羞可人。她雙眼低垂、朱唇輕抿,唇邊淺淺的笑意如春風(fēng)流漾、暗香扶疏。“蕭太太好。”靜怡雙手疊放在身前,眼睛掠過劉氏,對著劉氏的斜前方欠一欠身。“啊,靜怡啊。叫姨,叫姨。”劉氏驚喜地站了起來,看著靜怡。“蕭姨好。”靜怡再次輕聲喊道。靖輝這時也站了起來,對靜怡鞠身回禮。
劉氏此刻明白了,那晚提到靜怡時,靖輝為什么會那么激動,想必是早已認(rèn)識靜怡了。劉氏這時不容多想,走上前去拉著靜怡的手:“哎呀,靜怡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來來來,坐到蕭姨身邊。”劉氏拉著靜怡,來到沙發(fā)前同自己坐在一塊,“今天總算見著了,靜怡真是個好閨女。云泰兄弟,你好福氣呢。”劉氏開心地對葉云泰笑道。“哈哈哈哈。”葉云泰在一旁開心地笑了。
“靜怡,這是靖輝,你們好像認(rèn)識吧?”劉氏笑瞇瞇地看著靜怡,靜怡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同他說相親的女孩叫葉靜怡的時候,他的那個神態(tài)啊,喔唷,就好像被一個大大的金元寶砸中了一樣哎,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認(rèn)識,真是太好了。”劉氏高興地握著靜怡的手說個不停,靜怡這時已經(jīng)是滿臉通紅。
“媽——”靖輝嗔怪地喊道。“哎喲,不說了不說了,一高興起來話就多了。”劉氏見靖輝不樂意了,忙剎住了話頭。“哦,真的啊,靜怡,你們原來就認(rèn)識,這可是太好了。蕭太太,看來他們還真是有緣分啊。”葉云泰聽劉氏這樣一說,更是覺得這個親事是相對了。兩位母親,這時高興地相互聊了起來,靜怡和靖輝只能在一旁陪坐著,不便言語。
一時,翠兒進(jìn)來了,“小姐。”翠兒站在門邊看著靜怡喊道,靜怡看看翠兒知道有事,起身走到她身邊,翠兒在靜怡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便走了。靜怡回身來到父母跟前,“爸爸,斯南來了,找我有點(diǎn)急事,我出去一下好嗎?”“那怎么行呢,家里還有客人。”葉云泰說道。“叔叔,我陪她去吧。”靖輝來到了靜怡身邊,葉云泰笑了起來,“哈哈,好,好,靖輝你陪她去。”“媽,那我們先出去了。”靖輝對劉氏說道。“呵呵,去吧,把靜怡照顧好啊。”劉氏也笑了。
靜怡和靖輝來到大門口,見斯南正滿腹心事地低著頭靠在一旁。“斯南,”靜怡喊道,“你怎么了?”“靜怡。蕭哥?”斯南抬頭,見到他倆在一起,很是疑惑。“斯南,一會兒同你解釋。”靖輝對斯南笑笑,轉(zhuǎn)臉對靜怡說道:“靜怡,我們?nèi)フ覀€地方說話,斯南一定是有話要說。”“也好。”靜怡看著斯南的表情,心里隱隱地有些不安,“你們等等,我進(jìn)去一下。”“好的,等你。”靖輝說著回過頭來看著斯南:“斯南,我們還是去聽雨閣的茶館吧,那兒安靜。”“聽你的,蕭哥。”斯南默默地應(yīng)著。等靜怡出來,靖輝要了車,三個人便去了聽雨閣。
聽雨閣一切照舊,大廳里稀稀拉拉沒幾個人,他們?nèi)齻€又去了那間“尋幽”。小二端來茶水和點(diǎn)心,帶上門出去了,三個人在八仙桌旁坐了下來。
“斯南,沒想到這么巧,原來我媽幫我相中的人就是靜怡,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你看我笨的!”靖輝對斯南憨憨地笑著,又看看靜怡。“是嗎?蕭哥,那可真要恭喜你了,所謂心誠則靈吧。老天爺可真眷顧你啊!”斯南嘴上笑著,心里卻是隱隱地疼,這回對靜怡可是什么也不能說了,把一切都封存起來吧。
“斯南,”靜怡問道,“不是說有事要說嗎?”“是的,靜怡。”斯南定下心來,“靜怡,我是來告別的,明天我就去廠里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回來。臨走了,來同你說一聲。”斯南看著靜怡,聲音有些黯然。
“這么快啊。你舅舅那邊都聯(lián)系好了嗎?會很辛苦嗎?那你自己要當(dāng)心了。”靜怡關(guān)切地說道。“沒事的,有舅舅在那兒,他會照顧我的,你放心。”斯南笑笑。“斯南,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一聲,興許我能幫上。”靖輝在一旁誠懇地說道。“知道了,謝謝蕭哥。”斯南對靖輝點(diǎn)點(diǎn)頭。
“斯南,”靜怡從包里拿出一本詩集,“這個送給你吧,這是你最喜歡的義山的詩,在廠里閑著時看看,剛剛就是進(jìn)去拿它的。本來是怕你過幾天要走了,想著先給你的,還真拿對了。”靜怡看著斯南,想再說點(diǎn)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說。“靜怡,你還記得啊,謝謝。”斯南接過書時眼睛一亮,瞬間又恢復(fù)了。
“靜怡,還有一件事。”斯南有些遲疑地看著靜怡。
“什么事?說嘛!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啦,磨磨蹭蹭的,這可不像你哦。”靜怡怪道。“靜怡,是臻兒。”斯南看著靜怡,“你可不許急啊。”“臻兒?臻兒怎么了?”靜怡盯著斯南。“臻兒走了,他們?nèi)叶及嶙吡恕!彼鼓险f道。“不可能。臻兒不會不同我打招呼就走的,不可能。”靜怡不信。“真的,沒騙你。一開始我也不信,我還特地去臻兒家看了,的確是走了,不知道他們家遇上什么事了。”斯南難過地說道,“我也問了她家隔壁的鄰居,都說不清楚。”
“怎么會這樣?”靜怡茫然了,“那他們家一定是遇上大事了。”靜怡看著外面,“記得那天,我們?nèi)齻€在卷雪亭聊天,就覺得臻兒不對,她當(dāng)時是說她不舒服,想來那時候就有事了,都怪我粗心了,沒有細(xì)細(xì)地問問她。這個事情,連我都不能說……斯南,臻兒她不會有事吧?”靜怡的眼淚快下來了。
“不知道,但愿她沒事。”斯南搖搖頭,一臉的無助。
“不會的,靜怡、斯南,你們別多想,臻兒不會有事的。”靖輝勸解道,“臻兒還有她的父母呢。也許是她父母家中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臻兒要幫著家里整理東西,可能來不及同你們打招呼呢。別老往壞處想啊。”靖輝對靜怡勸解著。“蕭哥說得有道理。靜怡,別多想了,過一陣說不定就會有臻兒的消息。”斯南也附和著。“但愿,是像你們說的那樣。”靜怡知道,靖輝這是在安慰她,不過自己這時著急也沒用,臻兒既然沒有找她,就說明這事她幫不了,唯有在心里面祈求老天爺保佑臻兒了。
“靜怡,明天斯南就要一個人去闖蕩社會了,我們今天就為斯南餞行,如何?”靖輝對靜怡說道。“嗯,好。”靜怡想著,兩個從小到大一直同自己守在一塊兒的好友,那一個不辭而別、命運(yùn)未卜,這一個也要走上社會,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扛起這艱難的生活,只有自己可以待在溫暖的家里,有父母遮擋庇佑著,同他們相比,自己是何等的幸運(yùn)。人生的事,真的是說不清,就像臻兒,誰會想得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面臨那樣艱難的生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扛得住!從這一刻起,靜怡知道,自己需要多學(xué)一些家務(wù),多學(xué)一些女紅,多學(xué)些東西總是不會錯的。
靖輝讓小二又上了幾樣下酒菜,上了一小壺酒,拿了兩個小酒盅。“斯南,今天我們哥倆喝一盅,借這花雕酒,給你踐行壯膽。”靖輝抓著酒壺對斯南說道。“靖輝,酒就別喝了,斯南回去還要收拾東西呢。”靜怡說道。“沒關(guān)系,這一小壺酒,一人喝不了兩盅就沒了,不會讓斯南誤事的。”靖輝給斯南把酒倒上。“沒關(guān)系的,靜怡,就讓我同蕭哥喝一杯,還不知道我能不能喝上你們的喜酒呢。”斯南笑著說。“又亂說。”靜怡瞪了斯南一眼。
“來,靜怡,”靖輝看著靜怡和斯南,三個人舉起手中的酒杯、茶杯,“我們先祝斯南一路平安、諸事順利。”靖輝和斯南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靜怡抿了一口茶。靖輝又把酒滿上,端起杯子:“斯南,我們是兄弟。你記住了,這輩子我們永遠(yuǎn)是兄弟,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蕭哥,哥能幫上的,絕不含糊。你一定記住了。”斯南這時已經(jīng)放開了,一雙明亮的眼睛,炯炯地對著蕭靖輝:“好的,蕭哥,我記住了。蕭哥,你也別忘了,斯南曾經(jīng)說過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蕭哥,不管到什么時候,你都是我哥。來,干!”“干!”兩人一碰杯又干了。
這回,斯南抓過酒壺,先給靖輝滿上,再給自己倒酒,“咦,正好沒了,好,沒了就沒了,”斯南放下酒壺端起酒杯,看著靖輝和靜怡,清了清嗓子。
未知斯南說了些什么,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