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按捺不住了，她不放心沈寒心待在學校，幾次讓徐琝去接，徐琝到她宿舍樓下，愣在車里，沒能說服自己去把她帶回身邊。

這天周五，午休起來，徐老太喝過茶，到四點鐘的時候出門，由楊伯開車，到毓蘭去接沈寒心。

當沈寒心在教學樓下見到楊伯的時候，心下猶疑。當楊伯要帶她去見徐老太的時候，她猜到了他們的來意。沈寒心平靜地走向徐老太，徐老太下了車迎向她，伸手握住她。

“寒心，放學了。”

“您怎么來了？”

“去吃飯吧，我有話和你說。”

“奶奶，我有點累了，不想出門。”

“不要緊吧，要不要去醫院？”

“我想回去休息。”

“那……和我到車里說幾句話吧。”

兩人坐進后座。

“天開始涼了，多穿一點。”

“好。”

“寒心，你……”

“奶奶，您有什么話，直接說吧。”

“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

“什么時候的事？幾個月了？”

“是。”沈寒心最終點點頭，“四個多月。”

“好，好。好孩子，奶奶謝謝你。”

“您之前就知道了嗎？”

“上次在醫院的時候，我看出來了。后來又讓楊伯留心著你，幾次讓琝兒來接……”徐老太欲言又止，“寒心，和我回去吧？”

“奶奶，我不想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怎么行呢？這里是學校。”

“奶奶，我不回去。”

“不行，這怎么可以，我不答應。”

“回去徐家，孩子不會幸福的。”

“為什么？你怎么能這么說，你知道的，奶奶等這個孩子等了多久！”

“奶奶……”沈寒心想要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徐家有李書英和徐琝的孩子，你們是完整的一家人，我的孩子即使留下，他也不會快樂的。”

“……”

“徐家會撫養他長大，但是他不會幸福，他沒有完整的家、沒有正常的家。”

“寒心，你自己呢，你自己一個人就能給他完整的家和愛了嗎？”

“我不能，但是我會盡力。”

“寒心，書英她沒有懷孕，她故意騙了我們。”

沈寒心詫異。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現在的你什么也做不到。只有回到徐家，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然后把他交給李書英是嗎？”

“是。”

“……”然后她離開孩子，她不會陪伴孩子長大，孩子也不在她身邊長大……

“寒心，在學校，一切都不方便。今天我就是過來接你回去的。現在，事事都是孩子第一了，你知道的。”

沈寒心都明白。

“后天。今天我想回宿舍休息，明天去和館長辭職。”

“好。那后天下午我讓楊伯來接你。”

……

夜里，沈寒心竟然睡得踏實了。也許是因為孩子有了最好的著落了。她自己又要離開毓蘭去過偏離人生軌跡的生活了，然后去向還在遠方的被認定會到達的另一段新景——跟已經發生的過去藕斷絲連的一段新景，半新不舊，殘破又連接圓滿——會的，是嗎？

第二天，沈寒心告辭了館長和相處融洽的館員。第三天，沈寒心簡單收拾了東西，然后在秋深的校園內漫無目的的走了，直到四點鐘，楊伯撥通了她的電話。

沈寒心又回到了徐家。

徐家沒變，徐老太沒變，徐琝——

當沈寒心走進徐家客廳的時候，徐琝背靠沙發站著、看著門口——沈寒心一剎那晃神，以為他在等她——其實是因為孩子，她這樣在心里想著，一邊避開了他直接又熱烈的目光，走向徐老太。

“回來了。累嗎？我早早就讓孟伯準備下了，來，我帶你先去喝點熱湯。”

“謝謝。”

沈寒心進了餐廳，徐琝收回視線，轉身從楊伯那里接過沈寒心的行李，徑直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