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第一人稱

苗煒

在《三聯生活周刊》最后一頁，開一個叫“個人問題”的欄目，是我的構想。當時的想法，是在新聞報道之外，能有一個用第一人稱說事情的地方，講述自己的生活境遇、喜怒哀樂，每個人都會有一些實實在在的“個人問題”，能引起他人的共鳴。

十來年的工夫，幾百篇的文章，憑印象來說，占比例最大的是“親情”——家人的故去、父輩的衰老、孩子的出生、孩子的教育，不管社會環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家庭始終是我們生存的核心，像一條船，顛簸在時代的潮流中。

我記得一位年輕人，帶著自己的母親，去城郊的一個公園游玩，公園大而無當，景致并無特別之處，但母親能和兒子一起出去玩，表現得格外開心；我記得一對姐妹，在深圳打工，春節回家的火車上，對面的阿姨遞過來一個蘋果，和她們閑聊；我記得一個父親，從外地來到北京，住在天通苑人口密集的小區里，站在高樓的窗前，看著兒子出去坐地鐵上班；我記得一位女士，在廚房做飯，操心柴米油鹽，丈夫下班回來，緊緊地擁抱她。我還記得許多人描寫的故鄉，變得凋零，不復童年時的模樣；我也記得許多人描寫的異鄉，許多人追憶的往事，用一千多字的篇幅就講完一個人生活的一輩子。

還有人會寫他/她養的花，他/她養的寵物，他/她熱愛的音樂，他/她愛上的一個人，這些東西，像陳曦的那些小畫一樣，給我們溫暖及安慰。

感謝所有“個人問題”的作者，也感謝那些習慣從最后一頁開始閱讀整本雜志的讀者，讓我們看到，在蒼茫人世間，一個又一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