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軍文士，我自然知道。”

沈威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皺著眉頭道：“可我也知道，這在軍隊里是香饃饃，誰都想吃一口。除非有真本事，或者有關系可以攀附，否則很當上。”

楊墨毫不慌張，淡然一笑道：“那是當然，不過我與那李家軍的將領有舊，寫一封書信過去，應該不是問題。再說，沈兄是秀才出身，文韜謀略皆為上選，也正是軍中稀少的人才。”

沈威頓時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這年頭，異想天開要去當兵的秀才，恐怕也只有這臭小子一個！”

楊墨剛想接話，卻感覺有人在桌底下碰了碰自己的膝蓋，他下意識地向沈游看去，卻見他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

楊墨卻沒解釋，只是把沈游的手按了回去，接著說道：“此外，不知伯父您想不想在縣衙，謀一份差事？”

“我這五大三粗的人，識字不過一籮筐，去縣衙能有何用。”沈威擺了擺手，有些不以為意。

“當然有用，”楊墨卻笑道，“本縣刑房，近來正缺捕快，若伯父不嫌棄，明日即可前來當差。”

沈威聽了，不禁有些猶豫，最后還是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以你與我家小子的關系，我若去了，定會有人說閑話，敗壞賢侄你的名聲。”

“呵呵，如果是旁人，多半會有人說閑話。若是伯父前往，卻絕不會有這種問題。”楊墨說著，伸出一個大拇指，“沈老家君寶刀未老，親自上陣殺敵的事情，早已在本縣流傳開來。您去當捕快，那叫大材小用。”

見沈威明顯動了心，楊墨便快刀斬亂麻，替他決定道：“既然伯父不反對，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說罷，他轉而問道：“伯父，依您的意思，沈游去做隨軍文士，總可以吧？”

“這……”

沈威抱著雙臂，沉思許久，視線移到沈游身上，沉聲道：“小子，你真想去投軍？”

沈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篤定與認真，道：“是，投身軍伍，建功立業，是孩兒最大的理想。”

聽到這話，沈威頓時瞪了沈游一眼，卻是沒有再說什么。

他站起身來，背著雙手在院子里徘徊起來，而沈游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揉弄著曦兒的腦袋瓜。

氣氛一時凝固起來，安靜得連樹葉飄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徘徊許久，沈威方才停住腳步，道：“好吧，你可以去投軍。”

還沒等某人喜上眉梢，他卻又接著說道：“不過，你要與我約法三章。”

沈游攥緊雙拳，激動的道：“老爹，您盡管說，我一定做到！”

“正好賢侄也在，就請你給我們做一個見證。”

沈威走回到桌前坐下，隨手敲了敲桌子，道：“這其一，你在軍中要時刻警醒，注意保護自己的安全，危險的事絕不能做，我可不想沈家在我這里斷了香火。當然，軍令除外。”

沈游本來還有些猶豫，聽到這里后，還是點了點頭。

除了不能推辭的軍令，自己不能主動去做危險的事情，這恐怕已經是沈威最大的讓步。

“其二，在軍紀允許的情況下，你要盡量常回來看一看。曦兒還小，你若長時間不回來，以后就休想讓她再認你這個爹。”沈威繼續說道。

沈游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曦兒，臉上頓時涌起一抹酸楚。

是啊，曦兒還小，自己就這樣離開，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件殘忍的事……

就算老爹不說，只要有機會，自己也一定會回來的。

不為別的，就為陪陪曦兒。

沈游再次默默地點頭，卻聽沈威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道：“最后，既然你說要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總要有一個年限。臭小子，你覺得呢？”

“年限么……當然。”

這會兒，沈游反倒幾乎沒有猶豫，當即點了點頭道：“我去投軍，也只是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若是不成，我自然會回來。”

沈威微微一愣，他并不理解，沈游所說的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深意。

不過這并不重要，他略一思索，便是伸出五個手指。

剛要說話，卻聽沈游已然開口道：“三年，給我三年的時間。若我沒能出人頭地，我就會解甲歸田，回家來侍奉您老，撫養曦兒長大成人。”

沈威收回手掌，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希望你這回說話算話！”

“看來，我這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既然如此，我也該回去了。”

看著達成一致的父子二人，楊墨不禁由衷地笑了。他向沈威拱一拱手，便起身告辭，向院子外走去。

沈游從后面追了上來，將楊墨送出門外。

他輕輕地掩上院門，就站在臺階上，向楊墨深深地行了一禮：“屈白兄，多謝！”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生分。”楊墨急忙上前，扶住沈游說道，“要說謝字，也該是我說才對。近幾天來，你已經連續幫了我兩個大忙，這點小事不算什么的。”

“這不一樣，如果沒有你幫忙勸說，老爹萬不會同意我去投軍。”

沈游先是感激地道，而后又想起什么，又道：“屈白兄，你方才說，要幫我在軍中謀取一個文士之位，這卻不必了。”

楊墨稍稍愣了一下，道：“你確定嗎，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位子。”

沈游淡然一笑：“我此次投軍，就是想憑借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天地。所以，我愿意從一個小兵開始當起，就算最后不能出人頭地，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其實，我先前還想著說，請你到縣衙來做我的師爺呢。”楊墨釋然地點了點頭，也露出笑容，“咱倆若能聯手，定會在這臨平縣撐起一片郎朗青天。”

“有你在，就已經是了。”

沈游拱一拱手，兩人視線相對，皆是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有朋如此，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