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族中有人來唐府拜年,唐彥秋出來迎客,給了面子,但對他們的要求一概不理睬。老宅一脈的人,叔公也好,同輩也好,無一人來過。
葉千云回府不合規矩,唐彥秋硬是接她回來,想來老宅的叔公還生著氣呢。
唐彥秋說,不來也好,省的見了面,他看著也心煩。
那日唐彥秋有事外出,前腳剛離開唐府,后院立馬就出事了。
這次出事的,是金氏。
大寶急忙忙的跑來稟報:“青容說,金氏中邪了。”
采姻翻個白眼:“大過年的,她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招來的邪風。老爺前腳走,后腳她就中了邪。莫不是要說,老爺離了唐府,便鎮不住府中的邪氣了?”
葉千云帶著人來到常平院旁的廂房,回來后,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里。
廂房本就不大,當年著急忙慌搭出來的地方,也沒什么美觀可言。如今這般,看來金氏費了不少功夫。光說小院中的兩座精雕青石石燈籠,怕是花了不少錢的。
葉千云命人將小少爺帶去如意院夫人處,又叫來素墨,一起往屋里走。
剛靠近,屋里飛出一個茶碗來,哐當一下摔在葉千云面前的門框上。好在素墨眼疾手快,趕緊將葉千云拉開。那些碎片飛來,差點劃到葉千云臉上。
采姻指著屋里大罵:“這是中邪了還是發瘋了!”
青容從屋里跑出,跪倒在葉千云面前:“主母恕罪!我家姨娘今早起來突然就不好了。”
葉千云收回腳,就站在屋外問道:“怎么不好了。”
青容著急的答道:“回主母的話,姨娘先是喊身上疼,喚了大夫來又沒發現什么毛病。大夫話還沒說完呢,姨娘就昏倒不省人事,接著又突然跳起來,發瘋似的亂摔東西……”
“看來,病的不輕啊。”
葉千云說完,青容趕忙又說道:“回夫人的話,姨娘不像是病的,這……分明是中了邪……”
自從上次教訓了青容,她變的倒是規矩了很多。
采姻說:“胡說什么呢,什么中邪。大過年的,唐府招了邪風不成!”
青容整個趴到地上,直喊著主母救命:“求主母找個道士來給姨娘看看吧!”
葉千云搖搖頭:“剛過完年,還在正月里呢,唐府突然找來個道士,還說是給府里驅邪。這讓外人怎么看我唐府。”
啪……
又一件東西飛出來。
采姻一瞧,這次的這個花瓶,好像還挺貴的。
“是病是邪,總要先看看。”葉千云說,“有病治病,有邪咱再想辦法。只是金姨娘在屋里總不是個事兒……來人,將金姨娘帶出來。”
葉千云身邊有幾個唐彥秋特意挑選出來的老嬤嬤,心狠手辣的那種。幾人沖進屋里,里面傳來噼里啪啦的一通響。不知是無心的,還是有意的。
沒多久,金氏便被綁了出來。
有人對葉千云說道:“主母,這金姨娘看起來是不太對。”
葉千云見金氏癡癡呆呆的,被人綁著,還在哪里傻笑。有眼睛的都看的出,金氏不對勁。
此時青容說道:“主母,中邪必有物件做法,就算不找道士驅邪,也請主母命人在府中找找……可有那些臟東西……”
采姻在葉千云身后小聲嘀咕:“臟東西要有也是你們這小院里……”
“求主母救救我家姨娘!”
“你如此說,是覺得府里有人會害金姨娘嗎?”葉千云問道。
“奴婢……”青容這話不知如何接下去。
“要搜院,也行。”葉千云說,“如意院住著夫人和小姐,她們要動手也不用等到現在。”
葉千云吩咐趕來查看情況的王忠:“王叔,你讓人去其他院子里搜。”
“這……”王忠是個明白人,這件事發展下去,多半會從葉千云的常平院搜出東西來。
這時,玉氏也聞訊也趕了過來。
朝著葉千云行一禮,玉氏說:“姐姐,搜院是大事……要不要,讓夫人來……”
玉氏估計是考慮著葉千云的處境,想著搬出唐母,有事也能保住她。
“天又沒塌,用不著勞煩夫人跑一趟。”葉千云竟還催促起王忠來,“王叔,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讓金姨娘白白受苦。”
采姻急的在后面直跺腳。
素墨對她說:“你瞧云娘那樣,沒把握的話,她才不會這樣做。放心吧。”
素墨微笑著看著葉千云,當年他便看出這人心思縝密。說什么當年是斗不過金氏才離府的,簡直是放屁。跟她斗,金氏根本占不到便宜。要不是當年金氏懷著肚子進了府,刺激到她,讓她對唐彥秋灰了心,哪有這三年金氏的作威作福。
可惜呀,唐府這位金姨娘到現在還覺得自己,能斗過這位主母。
眾人就在小院里等了兩個時辰,葉千云不叫,素墨便抱著手站在一邊,根本不想上去看看金氏的情況。
沒想到,先回來的竟是大伯母和三嬸娘。
大伯母進來后就指著葉千云大罵:“葉千云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資格派人搜我們的院子!”
的確,是葉千云讓王忠也去搜一搜大房和三房的院子。如此機會讓金氏得罪兩房,她沒理由放棄。
葉千云行禮,恭敬的答道:“二房姨娘中邪,忠仆護主,請求我搜院看看有沒有害人的臟東西。伯母嬸娘來看看,金姨娘的樣子的確不對勁。我想著,要是能自己找出來也好,免得這種事被外人知道,污我唐府名聲。”
金氏被綁在椅子上,瞪著眼,時而怒吼,時而傻笑。
大伯母和三嬸娘連連后退,看向金氏的眼神就像看見什么污穢不堪的東西一樣。
“那也用不著搜我們的院子!”
“大伯母這話說的,事情出在唐府里,大伯母同樣住在這,怎能不查?”葉千云說,“我知道此事同伯母嬸娘沒有關系,可若偏不查大房三房,恐怕有人會說閑話。我這也是為了兩位好。”
三嬸娘笑道:“云娘說的是,查清楚了,也放心。”
看樣子,金氏此舉,這兩人是真不知情了。
等到王忠回來,青容第一個沖上去問:“怎么樣!找到東西了嗎!”
王忠對金氏主仆二人反感的很:“哪有什么臟東西,你莫要再胡說八道!”
“不可能……姨娘這樣,分明是中了邪,怎么會找不到……王管家,你找清楚了嗎?屋里,院里,樹下……你究竟找清楚了沒!”
“樹下……”葉千云冷言一聲,見青容身形晃動,再輕笑一下。給素墨遞個眼色,讓他去看看。
素墨上前,握起金氏的手腕。一會兒,翻了個白眼,將手甩開:“吃壞了東西,神志不清才會這樣。”
葉千云轉頭問青容:“你且說說,金姨娘都吃了些什么。”
青容雙膝一軟,跪到地上。聲音和剛才也不同,發著抖,吞吞吐吐的:“姨……姨娘的飲食,都是公中廚房準備的……并沒有吃過其他的東西……”
王忠冷哼一聲:“公中廚房準備的吃食,夫人和小姐每天服用也不見有事。怎的到了這廂房,便出了問題。”
青容連忙磕頭:“主母明察,我家姨娘真的沒有亂吃東西。”
大伯母聽聞不是中邪,火氣上來,沖著青容拳打腳踢:“墨大夫都說了,你還要狡辯!鬧的雞飛狗跳的,金氏到底安的什么心!”
“方才,你讓我去找道士。”葉千云說,“若真找了,眼下可怎么辦啊。”
“還敢找外人來!”要不是被攔著,大伯母的拳腳都要打到金氏身上了,“西金蠻夷,敢給我們唐府抹黑,簡直可惡!”
葉千云暗笑,大房關心自己的利益,對唐府的名聲尤其看重,斷不允許什么人,拿這個做文章。
三嬸娘說:“云娘,此事的確不能草率了。金氏畢竟是西金的人,所做之事,恐怕牽涉太多。她是二房的人,你是正妻又是主母,還是得你來處理。”
葉千云說:“此事我會稟報主君,請他定奪。”
事情解決,素墨跟著葉千云回到常平院。
采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我還當金氏那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嚇死我了……”
素墨笑著對她說:“都告訴你沒事了,你在那緊張什么。你看看你家主母,還有大寶,誰想你一樣。”
如此說來,采姻才發現大寶也是鎮定自若的樣子:“什么情況?”
葉千云接過大寶遞來的熱茶,抿一口,才對采姻解釋道:“三十年夜,就著天上的煙花,我發現院里的那顆冬梅樹不對勁,于是讓大寶偷偷的挖開,果然就在樹下,發現了這個。”
大寶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
采姻上前一看,原來是個破布縫制的小娃娃。只是這娃娃身上寫著年月時辰,頭上還有幾根銀針插著。
“巫蠱?在咱們院里?”
葉千云說:“這要是在常平院的院子里找到了,外面的說書先生就有新故事了。唐府主母人面獸心毒害妾氏……應是個不錯的故事。”
采姻轉頭又問素墨:“那你呢,你怎么知道金氏不是中邪。別告訴我,你就隨便那樣一把脈,就全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