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人注意到，墻角的小杏兒身影慢慢變淡，最終完全消失……等他們想起來這回事，角落里什么都沒有了。
天空上的那些眼睛消失，門外的鬼影也隨之消失。
蘇暮霞轉過街角，叫賣聲把她的耳朵塞的滿滿當當。長街上商鋪無數，行人往來，好不熱鬧。
這條街是她最熟悉的記憶，東邊賣米的米老板精明，西邊布行的陳阿姨心善。
她嘴角不自覺流露出微笑，旁邊的人也正好看到了她。
“小霞，今天不來看看我家的胭脂嗎？新做的，顏色特別正！”
“蘇小姐，我這兒有仿御錦的云錦，包你穿上這衣服，比那洛神還美三分！”
推銷的人很多，她有些難以抵擋，隨便挑了一家布行，準備去隨便看看。
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長得很熟悉，許是從前的舊人……
這些花樣都很漂亮，蘇暮霞很快就移不開眼。
伸手摸了摸，確是云錦無疑，如果穿上這花樣，想必他也一定會覺得好看。
還是問問價格吧……自己身上沒帶多少錢。
剛抬起頭，鼻尖對鼻尖，一張帶著夸張笑容的臉在她面前無限放大……
尖叫一聲，蘇暮霞直接摔在了地上。那位微胖老板，正用雙手端著自己的頭，捧到她面前，給她看。
脖子端口處鮮血淋漓，上面的肉還在活動，人頭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一雙烏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她看。
再定睛一看，柜臺上的哪里是緞子，分明是一張張人皮！
這些人皮上都帶著頭發，臉上滿是五官留下的黑洞……墻上掛的，旁邊放的，全是人皮。
連滾帶爬出了門，外面的人都奇怪地看她，一時間沒有一個人再說話。
“誒呀，小霞，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在地上……來來來，快起來。”賣胭脂的大媽很熱心把她扶起來。
等她再回頭一看，身后哪里還有什么布行，分明是一條小巷子，盡頭烏黑，看不清楚東西。
顧不上散亂的頭發和粘上灰塵的衣裳，她從地上爬起來，滿是驚恐……
“剛才，剛才那里有個賣布的！一個男人！他的店里全是人皮！真的！都是人皮！”
蘇暮霞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這一聲吼得剛才嘈雜的人群立馬又安靜下來。
“這孩子說什么呢，哪里有賣布的呀！”大媽語氣中滿是責備和心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就是呀，這里什么也沒有啊……”
“誒呦，這孩子不是生病發燒了吧？”
“你是不是看錯了……”
一大片質疑聲讓蘇暮霞有點頭暈，她轉頭看了看身后，還是什么都沒有……
“你啊，可能是太緊張了，這才剛成婚沒多久，是不是……”大媽頗有深意的看了看她的肚子。
“我那會也是精神緊張，這才發現的……嘖嘖嘖，來看看我的胭脂吧，都是水鄉的新貨！”
大媽拉著她的手，從旁邊的小攤上拿起一盒，打開給她看。
顏色十分鮮艷，暗暗的紅色，還帶一點褐，她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顏色。
好奇的伸出手，想摸一下，眼神不自覺飄向旁邊的小攤……
麻布下好像蓋著什么東西……白色的，好像是軟的……
揭開麻布，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她雙眼圓睜，看著揭開麻布的蘇暮霞，嘴角向兩邊咧開，露出笑容。
她的手軟軟的垂下，搭在一邊的胭脂盒上，手腕上有觸目驚心的傷，那些血液流進空盒，變成一盒新胭脂。
“你這孩子真是的！還看不上我這舊的，真是個有眼力的，還想要新的……”
她僵硬的轉動脖子，大媽慈祥的笑容映入眼簾，只是她咧開的嘴巴里，滿是鮮血，牙縫上似乎還帶著肉絲……
她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拔腿就跑，她要回家，回到孫府！
路上熟悉的人們變了個模樣，眼珠子掉出來的……手指腐爛的……甚至還有白骨嘎吱作響……
短短的距離，被無限拉長。
跌跌撞撞來到門前，顧不上叫門，直接推門沖進去，直奔自己的房間。
直至關上房門，這才松了口氣，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里間里傳來響動，一個用黑布蒙著雙眼的男人走出來。
“阿霞？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呼吸這樣急……”男人神色焦急，卻只能摸索著前進。
此刻的蘇暮霞，頭發散亂，衣衫上滿是灰塵泥點，甚至左手的指甲都撞斷了兩根。
看到自己心里能依靠的人，她立馬撲進懷里，不再抑制自己，開始發出很小的啜泣聲。
蒙眼男人緊緊抱住她，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男人臉上的五官慢慢消失，面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嘴，嘴角向兩邊打開，是一個十分夸張的笑容。
終于平靜下來，蘇暮霞抬起頭，看到的就是一張大嘴……
你以為你逃過了，其實你只不過是按照原定劇本繼續演了下去。
意外的是，蘇暮霞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有平靜。
她從身后掏出一把骨刃，沒有一點猶豫，直接刺進男人的胸膛……沒有鮮血流出來。
面前的場景片片破碎，露出這座城市原本的面目，男人則變成一只懸浮在半空的木偶。
骨刃穿透木偶的胸膛，它眼里的紅光閃爍幾下，熄滅了。蘇暮霞也變成一位老人。
這才是她現在的樣子，一位耄耋老人。
“這點把戲，你耍了這么多年，真是沒一點長進。”
“居然連場景和人物都沒變化，到底是你太過自信，還是你低估了我？”
蘇婆婆平靜的收起武器，用腳狠狠踩過落在地上的木偶，向前方走去。
“你以為不斷重復就是恐懼嗎……呵呵，這種東西啊，跨得過去，就會變得更強……”
“總有一天，你會自己創造出自己的天敵……”
周清泰剛跨上一個屋頂，腳下的瓦片突然消失，失去立足點，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奇怪，只是有些疼，好像沒受傷……
睜眼一看，身子底下正壓著白色的東西，軟軟涼涼的，還會動……
巨蛇吐著信子，把頭挪到他面前，冰冷的蛇瞳中倒映出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