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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密晤(一)

實際上,有熊大財才是最早身陷囹圄的居胥山有熊氏族人。

有熊大財與猊曼手下某高級軍官有生意往來,從有熊大財之父有熊貢擔(dān)任有熊氏族長時期就已開始,據(jù)說為了買通這層關(guān)系,有熊貢打點上下關(guān)系的花銷不下百萬之巨。

太甲三十三年,“陸地奔雷”突患瘟疫大批死亡,“狼王”猊曼大怒屠村,有熊氏族幾遭遇滅頂之災(zāi),有熊貢以命換命,救了時任青禾牧場馬倌總領(lǐng)的有熊弼一命。

有熊貢死后,精明能干、年富力強的有熊弼被推舉為族長,鑒于有熊大財所從事生意的敏感性,又出于對整個有熊氏族安全的考慮,再加上族人與猊曼的血海深仇,因此有熊氏長老會要求有熊大財斷絕與那個高級軍官的生意往來。

只是砸鍋賣鐵、自斷活路的腌臜事,有熊大財豈肯輕易就范?

一些局外人看似簡單的小生意,其實利益鏈條又長又深,不是局中人根本體會不到其中關(guān)系之復(fù)雜,很多老板到后來反而淪為幕后勢力的牽線木偶,想停都停不下來,只能發(fā)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慨,這就是有熊大財這樁生意的真實寫照。

有熊大財不敢對外說破自己的難處和處境,只能私下找到堂兄有熊弼,寄希望于有熊弼能在長老會上替他疏通照拂,未曾料遭有熊弼斷然拒絕,雙方產(chǎn)生了極大誤會,從此兄弟鬩墻,二人形同陌路,有熊大財家族與長老會也勢同水火。

再后來,有熊大財干脆一條路走到黑,花高價在蒼狼堡下城區(qū)購置大量房產(chǎn)并將整個家族從有熊村遷出,定居國都蒼狼堡,除了與村中的幾個關(guān)系較近的宗親偶有互動外,他基本斷絕了與村中族人的往來,近幾年更是鮮少在村中露面走動,若不是長老會念著有熊貢當(dāng)年積攢下來的那一點香火情,再加上有熊弼也幫忙著說情,有熊大財家族恐早遭長老會從族譜中除名了。

太甲五十七年六月某日,身在外地的有熊大財突然獲悉青禾牧場遭“巨型隕石”之災(zāi),那“巨型隕石”在青禾牧場上砸出一個巨大隧洞,隧洞那頭還連著一座神秘地下城,放養(yǎng)在青禾牧場上的“陸地奔雷”逃逸至地下城中,自絕于祭壇大火炬之中,另外,他還聽說堂侄女婿吐骨泊從地下城救出一個陌生老頭,已送回村中救治。

有熊大財將一系列突發(fā)事件前后串聯(lián)起來,前思后想之后發(fā)覺大事不妙,特別是“陸地奔雷”逃逸死盡一事,擱在猊曼那里絕對是必死之罪。

雖說他有熊大財家族已遷出居胥山有熊村多年,村中事務(wù)都已與他關(guān)系不大,可畢竟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有熊”這個姓氏還頂在他腦袋上,自己還真想置身事外,可族人答應(yīng)?獸化人答應(yīng)?

出逃之事,他有熊大財不是沒想過,可他的家族上上下下數(shù)十口人都已扎根蒼狼堡,家大業(yè)大的,說丟就丟?一切歸零之后,再重頭開始?他實在割舍不下,也無法說服自己,即便是有熊村長老會放低姿態(tài)通知他趕快逃走,他依舊猶猶豫豫地觀望著,心懷一絲僥幸。

果然,沒過幾天,有熊大財正在忙活生意之際,不出所料地被一隊從蒼狼堡出發(fā)的“狼牙軍”生擒,帶隊之人正是昌叔和去斤花。

雖說他有熊大財貪生怕死,被拷問時尚未動刑便一切如實招供了,將包括吐骨泊從地下城里救回來的陌生老頭也一并出賣,其實那是他在被押解回蒼狼堡的路上多番權(quán)衡利弊之后,“棄車保帥”的舉措,試問有誰會為了保護一個不知來歷的老頭子而賠上自己的性命?更何況“狼王”的人能如此精準的抓到他,一定是有了確鑿的證據(jù)而且抓住了他的某些把柄,如果他有熊大財再在他們面前耍滑賣乖,豈不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拿自己性命開玩笑?還不如識相點,“出賣”了那個與有熊村沒有任何利害關(guān)系的陌生老頭,當(dāng)個“識時務(wù)者”,不但能保住他自己性命,興許還不會連累到有熊村。

之后事情的發(fā)展果然如有熊大財所料,被當(dāng)作“老實人”的有熊大財沒有被立即處死,后經(jīng)由那個高級軍官指點迷津,有熊大財?shù)南眿D曲婉竹花了十萬金幣買通一個中間人疏通關(guān)系,然后再花了三十萬金幣買通猊虎,最后才從大牢里將有熊大財“撈”了出來。

撿了條狗命的有熊大財在蒼狼堡下城區(qū)的豪宅里足足修養(yǎng)了一個多月才緩過勁來,回過神的有熊大財?shù)弥牡谝粋€關(guān)于有熊氏族的消息是媳婦曲婉竹告知他的,說居胥山有熊村已被“狼牙軍”摧毀,族人被擄走。

第二個消息則來源于那個高級軍官,說村里被“狼牙軍”擄走的三十多個氏族宗親并沒有被猊曼處以極刑,而是被囚禁于某個勞改營中,對有熊大財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另外,那高官還帶給有熊大財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就是大部有熊氏族人已外逃,目前下落不明。

第四個關(guān)于有熊村的消息還是媳婦曲婉竹告知他的,就是慶林嫂的大兒子有熊樹眼下現(xiàn)正在獸化人“鋼鬃軍團”中服役,是帝國軍屬,有特赦條例保護,所以慶林嫂也被猊曼釋放了,又因為有熊村已被搗毀,所以她便轉(zhuǎn)到石錘郡的遠房親戚家中修養(yǎng)。

“慶林嫂……”有熊大財腦海之中立刻浮現(xiàn)慶林那逢人便笑的圓臉,以及她先天二米一的身高和格外豐腴的身材。

如果說有熊大財是最早身陷囹圄的有熊氏族人,那么慶林嫂便是第一個被驅(qū)逐出有熊村的有熊氏族人。

當(dāng)年慶林嫂還不是慶林嫂,那時村中人都還叫她慶林妹子,在外務(wù)工期間與獸化人軍官韓龍“私通”,未婚先孕而長老會遭責(zé)罰,在是否將慶林嫂驅(qū)逐出村的問題上,全村人投票表決時有熊大財是投了贊成票的,投票結(jié)果是慶林妹子遭驅(qū)逐,從此關(guān)于有熊慶林的消息便只出現(xiàn)在鄉(xiāng)親們的片言只字里。

太甲三十三年,“青禾慘案”東窗事發(fā),有熊貢慘死,有熊弼任族長,有熊大財與有熊弼和長老會徹底決裂并最終出走……風(fēng)平浪靜了二十多年后,一顆“隕石”再次改變了有熊村所有人的命運。

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現(xiàn)在回頭去看,被驅(qū)逐出村的有熊大財和慶林嫂二人反而活得自自在在,而未遭驅(qū)逐的有熊氏族人不是橫死,就是成為階下囚,或者成為亡命天涯的流民。

“這或許就是老話常說的“造化弄人”吧!”有熊大財心想。

有熊大財為“狼牙軍”后勤部供貨,持有可通行全國的通關(guān)文牒,懷著對慶林嫂的深深愧疚,他開始借進貨的機會多方打聽、秘密走訪,終于在大半年前在石錘郡找到了慶林嫂,有熊大財還清楚記得二人偷偷會面時的場景,甫一見面真是百感交集感觸良多,二人不管不顧地抱頭痛哭了一場,感嘆命運是如此多舛。

那一次密會,有熊大財才從慶林嫂處得知從有熊村出逃的三支隊伍只有西北線隊伍有明確的下落,而且可確定領(lǐng)隊仍是有熊熊和沈永祥,隊伍人數(shù)共計五百七十二人。

有熊大財問慶林嫂如何確定消息來源可靠,慶林嫂解釋說她大兒子有熊樹在獸化人的“鋼鬃軍團”服役,而“鋼鬃軍團”正好于去年換防至獸化人“條頓騎士防線”,那“條頓騎士防線”有北、中、南三個重要關(guān)隘,出逃的有熊氏西北線隊伍正好從北部關(guān)隘“短號關(guān)”出關(guān),出了“短號關(guān)”就是歐羅王國地盤,獸化人輕易不敢進入,所以西北線隊伍的安全應(yīng)有保障,至于西北線隊伍的通關(guān)消息,都是有熊樹從“鋼鬃軍團”的防務(wù)數(shù)據(jù)庫中偷窺到的,絕不會錯。

有熊大財這下才確信無疑,并與慶林嫂商定讓有熊樹借工作之利,在保證萬無一失的情況下繼續(xù)搜集其他支隊伍的行蹤,需要打點的上下關(guān)系不必吝嗇,一切資金由有熊大財解決。

最后二人還商定一個月至少安排會面一次,交流各自獲悉的情報信息,這才有了今天的例行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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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苦力們下了車,徑直走到第二輛拖車處申領(lǐng)了收菜用的機械外骨骼,然后各自挑了一座蔬菜大棚開始一天的活計;有熊大財也瞅了個空,在貼身助理小單的幫助下擦洗干凈沾在身上的牛屎,換了件爽利衣裳。

“財叔,你來了!”一個身高足有二米五的華服中年獸化人從靠近路旁的那座蔬菜大棚中走出來,似早已等候在此,那獸化人遠遠地便與有熊大財打起招呼,一副咪咪笑臉。

“唉喲喂,宋大主管,您還親自來檢查工作了,辛苦辛苦!”有熊大財聞聲趕緊將小單支開,轉(zhuǎn)身之際已堆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點頭哈腰的同時將右手伸進褲袋,掂起早就預(yù)備好的一個紅包握在手心,然后快步迎上前去,向宋管事伸出熱情之手。

當(dāng)宋管事握住有熊大財?shù)挠沂謺r馬上察覺到有熊大財塞到他手心的那個紅包,他腦子里立刻閃現(xiàn)出兩年前與有熊大財?shù)牡谝淮谓灰椎那榫埃藭r有熊大財也是一見面便硬塞了一個一百金幣的紅包給他,說是孝敬他的見面禮,要知道兩年前宋管事的月奉也就五十金幣,那個一百金幣的紅包相當(dāng)于他兩個月的月奉了,而今天有熊大財偷偷塞給他的這個紅包絕對不會低于兩年前那個數(shù)。

宋管事不動聲色,笑道:“財叔辛苦,您這大老板才是真正的跋山涉水不遠萬里來給林老爺子送錢來了,謹讓我代表林老爺子向您說聲‘謝謝’啦!”

此時若有旁觀者將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去,再配上二人影帝級的表情,一定被二人極盡吹捧之能事膩歪到,可這些話從有熊大財嘴里說出來,偏偏又讓對方感到內(nèi)心舒坦、無比受用,覺得有熊大財這個人誠懇懂事、義氣大方,是個可以深交的“人奴”朋友;當(dāng)然,有熊大財硬塞在宋管事手心的紅包在雙方相互寒暄客套、溜須吹捧之際,宋管事已欣然笑納了。

“發(fā)財發(fā)財,大家發(fā)財!”二人松開互握之手后,有熊大財溫醇笑道,“日后還得依仗宋管事多多提攜,給大財我提供更多的發(fā)財信息,互利共贏嘛,哈哈!”

“這個嘛,好說,這不,下個月月中就是綠皮大冬瓜的成熟季,如果財叔不嫌棄我們雙灣農(nóng)場路遠偏僻,下個月中旬就麻煩您再跑一趟,我一定讓林老爺子給您一個好價錢!”宋管事胸脯拍得砰砰直響。

“好!”有熊大財漲紅著臉,粗聲粗氣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宋管事如此盛情邀請,我大財就當(dāng)真了,下個月中我一定來!”

“好說、好說,這事都包在我宋連身上,價錢嘛我自然會在林老爺子面前說叨說叨,一定給你優(yōu)惠價!”宋管事重重地拍著有熊大財?shù)募绨颍蟀髷埖馈?

“就這么說定咯?”有熊大財半瞇眼睛,故意收斂起笑容,隔空點了點宋連道。

“說定就說定!”宋管事向有熊大財伸出右手,也收起笑容肅然道。

“那就好,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合作!”有熊大財也伸出右手,緊緊握住宋管事的手,雙方握手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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