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左師師已悄然返回中控室，巨大廠房的場地中央只有吐骨渾一人垂手站立。

“我叫吐骨渾。”吐骨渾答道。

“吐骨渾，你是人類？還是別的什么生命體？”一號‘穿山甲’的人工智能“鴨蛋”問道。

“我是人類，我穿著你，不，我穿著你所在的‘穿山甲’。”吐骨渾覺得這句話怎么說怎么拗口。

“人類？是阿西莫夫‘機器人三原則’所指的人類嗎？”鴨蛋繼續(xù)問。

“機器人三原則？”吐骨渾疑惑道，“是個什么東西？”

一號九宮格主窗口即刻顯示幾行文字：

《機器人三原則》

第一條：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看到人類受到傷害而袖手旁觀。

第二條：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除非這條命令與第一條相矛盾。

第三條：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除非這種保護與以上兩條相矛盾。

“是的！”吐骨渾心中頓時了然。

“那我知道了，”鴨蛋答道，“一切人類都可以成為我的主人，以后我就叫你主人吧！”

“主人？”吐骨渾幾乎是本能地排斥這個詞，因為這個詞在故鄉(xiāng)蒼狼國是人奴對獸化人的尊稱。

“不，你還是叫我小渾吧！”吐骨渾說道。

“好吧，小渾，”鴨蛋道，“你可以叫我鴨蛋。”。

“鴨蛋？這個名字是你自己起的？還是別人給你起的？”吐骨渾啞然失笑。

“中央計算系統(tǒng)隨機選取的，”鴨蛋道，“你覺得不好？”

“……”吐骨渾無語。

“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可以換一個，比如使用頻率比較高的名字，‘天龍戰(zhàn)甲’、‘雄霸天下’、‘滿城盡帶黃金甲’、‘龜甲’……”鴨蛋說了一長串的名字。

“算了，還是叫你鴨蛋吧，比較接地氣。”吐骨渾搖頭苦笑。

“好的。”鴨蛋答道。

吐骨渾沒接話，二者之間突然陷入沉默，持續(xù)了十秒鐘。

“你、難道你就沒什么可說的？”吐骨渾率先打破沉默。

“小渾，我沒什么可說的，我在等待你的命令。”鴨蛋答道。

“那好吧，”吐骨渾想了想，“你能讓我看一眼四周的環(huán)境嗎？”

話音剛落，主宮格和副宮格瞬間切換，巨大廠房內(nèi)部景致展現(xiàn)在吐骨渾眼前，仿佛親眼所見。

“能看到身后嗎？”吐骨渾問。

吐骨渾眼前的景致立刻一分為二，上方是前方視野，下方是身后視野。

“嘖、嘖，厲害！”吐骨渾咋舌，“神話傳說之中的神仙才可擁有的‘眼觀四路’能力竟然被你輕易實現(xiàn)了，還是高科技牛掰啊！”

吐骨渾想低頭瞅一眼自己的手，卻發(fā)現(xiàn)身子任何部位都動彈不得。

“鴨蛋，我怎么動不了？”吐骨渾急道。

“你我的神經(jīng)元尚未對接，所以你無法驅(qū)動我做動作，自然無法動彈，當然，你也無法完全感知外界，比如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鴨蛋答道，“你現(xiàn)在想對接嗎？”

“無法感知外界？那我為何能看見四周環(huán)境？”吐骨渾覺得奇怪。

“那是我通過攝像頭拍攝然后播放的給你看的，不是你的真實視覺。”鴨蛋道。

“有區(qū)別？”吐骨渾更奇怪了。

“至少在我這有區(qū)別，而且區(qū)別很大。”鴨蛋說道。

“你這么說我更迷糊了，為何剛才我能從那邊的存貯室毫無阻礙地行走到這里，現(xiàn)在卻不行呢？”吐骨渾大惑不解。

“沒啥奇怪的，吐骨渾，”通訊系統(tǒng)突然傳來左師師的聲音，“剛才‘穿山甲’尚未開機，智能甲胄如同一個死物，行為的控制權(quán)在你，所以你可自由活動；現(xiàn)在‘穿山甲’已開機，智能甲胄如同一個活物，行為的控制權(quán)轉(zhuǎn)已移到‘穿山甲’的中央控制系統(tǒng)，在你二者尚未進行神經(jīng)元對接的情況下，你當然無法自由活動了，明白了嗎？”

“這下我明白了，左博士，”吐骨渾應道，他轉(zhuǎn)而對‘鴨蛋’說道：“那你開始進行神經(jīng)元對接吧，鴨蛋，”吐骨渾說道，“我很想看看到底區(qū)別在哪。”

“小渾，神經(jīng)元對接時，會有兩支探針分別插入你的大腦皮層中樞和脊柱神經(jīng)中樞，這會讓你感覺不適，甚至會昏迷，而且體表皮膚也有靜電一樣的痛癢感，請問你確定要啟動神經(jīng)元對接程序？”鴨蛋問道。

“你這么做，會不會殺死我？”吐骨渾有些夸大其辭。

“當然不會，你在‘機器人三原則’的保護下。”鴨蛋道。

“必須這么做嗎？”吐骨渾問。

“當然！”鴨蛋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兩根針，起什么作用？”吐骨渾是相當?shù)牟环判摹?

“插入大腦那根探針會接收你的腦電波信號，插入脊柱那根探針會接收你的神經(jīng)反射信號，這樣我就可以根據(jù)你的精神意識做動作了，你我會成為一體。”鴨蛋解釋。

“人甲合一？”吐骨渾問，沒由來地想起“天人合一”這個成語。

“這么說也行。”鴨蛋道。

“不會痛很長時間吧？”吐骨渾一臉苦澀，“其實我很怕痛的……”

“這主要看你，”鴨蛋道，“每個人對疼痛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有些人覺得痛幾秒鐘很漫長，有些人覺得痛幾個小時很短暫，因人而異。”

“好吧！咱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吐骨渾想了想說道，感覺既無奈又無助，“真心希望……”

吐骨渾話還沒說完，全身如受電擊般猛然一抖，眼前一黑便徹底暈厥過去。

……

吐骨渾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居胥山有熊村的老宅子門前，天空呈現(xiàn)奇怪深藍色，不見日月星辰，村中一片死寂，他推開門，客廳里有一個女孩子，她背對著門，背影很熟悉。

“飛燕！”吐骨渾邁入門里，微笑招呼。

女孩子轉(zhuǎn)身，正是有熊飛燕，但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你是誰？”女孩子問。

“飛燕，是我，吐骨渾，你不認識我了？”吐骨渾走上前拉著她的手道。

“你認錯人了，我叫鴨蛋，不叫飛燕。”女孩子掙脫吐骨渾的手，跑出門外。

“飛燕，等等！”吐骨渾大喊，追出門外。

剛才那扇門外的天地已然變換，變成一間黑暗密室，黑暗密室里濃霧縈繞，屋子中央懸浮著一顆正在熊熊燃燒的赤色小火球，一如吐骨渾腹臍部位的黑暗密室，有熊飛燕就呆立在離自己不到三米的前方，神色迷茫……

此時，距地球二百二十億光年的死亡星海，泰坦殲星艦的某個普通船艙里，一個金色長發(fā)的美艷“女子”渾身赤裸躺在行軍床上熟睡，此“女子”正是機器人帝國首腦A.I。

突然，熟睡中的“女子”翻了個身，嘴里呢喃了幾句夢話。

“飛……飛燕……”

……

“不……”

……

“吐骨渾……是……不是……”

……

“鴨蛋……嗯，這儍孩子……”

……

“咦，有趣……真有趣……”

正“女子”身旁熟睡的赤裸男子似乎被她的夢囈叨擾到，他憐愛地將“女子”摟進懷里，二人又相擁著沉沉睡去，那些夢囈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夢境中，畫面依舊定格在黑暗密室里，不知過了多久……

“吐骨渾！吐骨渾！”天地間響起一個縹緲的聲音，聽著極像左師師的聲音。

“吐骨渾，你醒醒！醒醒！”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最后竟如炸雷般響。

“嘀——！”

吐骨渾睜開雙眼，夢境消失，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左師師端莊的鵝蛋臉，神情焦急，只是吐骨渾腦海中毫無征兆的浮現(xiàn)以下一長串信息：

環(huán)境信息：

時間：11:12:55:36

經(jīng)度：未知

緯度：未知

海拔：－346.7m

溫度：27攝氏度

濕度：45%

風向：無

風力：無

氣壓：1013百帕

大氣成分：氧氣21%，氮氣78%，其他1%

……

目標信息：

名稱：左師師

等級：1級

種族：人類

性別：雌性

體高：175厘米

體重：60公斤

火力：0.002

防御：0.001

機動：20千米/小時

……

吐骨渾想張口說話，大腦卻輕微抽搐，一陣輕微的疼痛襲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撫向太陽穴。

“當！”

吐骨渾的護手磕碰在頭盔之上發(fā)出聲響，他才猛然記起自己先前是套在智能甲胄里正在和鴨蛋對話，而且自己可以做動作了。

“鴨蛋，你在哪？”吐骨渾剛想招呼，話未出口鴨蛋的聲音卻已在他腦海里應道，“小渾，我在這。”

“你在哪？”吐骨渾疑惑道。

“在你腦子里。”鴨蛋答道，然后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浮現(xiàn)在吐骨渾腦海之中，縹緲不定，揮之不去，不遠不近，難以捉摸。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吐骨渾焦急道，“你怎么跑到我腦子里了？”

“你暈過去了，然后又醒了，”鴨蛋答道，“你之前說的‘人甲合一’就是目前這個狀態(tài)，是你授權(quán)我這么做的。”

“這……”吐骨渾一陣語塞，他記得的確是自己授權(quán)鴨蛋接通二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

“好吧，我想知道我暈了多長時間？”吐骨渾只能接受現(xiàn)實。

“五分二十四秒。”鴨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