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功率領一萬余唐軍攻城精銳,終于在三日之后艱難地攻破了洛陽城門。之所以攻城艱險、用時過久,是因為城中的軍備力量和繡衣吏提供的情報出現了偏差。
繡衣吏的情報是洛陽城后勤軍兩千余人、守城軍隊三千人,加起來不過五千余人的軍事力量,但等拓跋功率大軍趕至,卻發(fā)現城中守備充實了不少,于是命人查探得知,原來這臨時洛陽留守使見前方戰(zhàn)事膠著,為防不測,加急從河南調集三千精兵加防城池,他完全是不知道唐軍會繞道偷襲的,此舉只為求自保心安而已,但卻誤打誤撞,派上了大用場,所以說戰(zhàn)場局勢瞬息萬變,一秒勝勢、一秒敗勢。局勢就是這種局勢了,還能怎么辦呢,不可能有增援來幫忙了,江懷玉那邊形勢更不好,強攻吧,于是拓跋功率軍血戰(zhàn)三日,不眠不休,在付出慘重代價下終于在第三日后沖開了洛陽的外城門,奪了城樓,插上了大唐的軍旗。僖宗皇帝在成都讀了拓跋功的戰(zhàn)報連呼三聲好,并贊其勇氣可嘉、實乃將領表率。潼子坡和洛陽互通捷報,來不及休整便趁勢向潼關進軍前后夾擊,潼關不見增援、軍心渙散而覺大勢已去,不戰(zhàn)而降。
洛陽城破、潼關不戰(zhàn)而降、豫王黃逸戰(zhàn)死,尸骨無存,這些消息一件一件、陸陸續(xù)續(xù)地傳入了長安帝都,朝野上下恐慌至極,有朝臣已準備收拾妥當,逃亡東南。黃巢封鎖消息不讓傳入后宮,暫時穩(wěn)住了皇宮內院,只是斷了洛陽、潼關源源不斷地糧草、軍備、人員等等的補給,長安還能撐多久?黃巢痛哭流涕、悲傷過度而病倒不起、命人取黃逸遺物以立衣冠冢、以作祭奠。他世上最親近的親人,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厭其煩地叫著大哥的那個弟弟,如今戰(zhàn)死疆場了,尸骨無存了、怎么不讓他心如刀剜、絞痛難忍?
“陛下,魯國公求見。”
“讓他進來。”黃巢重咳了幾聲,癱坐在龍榻上。
“臣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孟楷行禮,心思卻沉重。
“起來吧,你找朕何事?”
“陛下,臣請陛下節(jié)哀,豫王之事著實讓人痛心,但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陛下,眼下長安-洛陽聯防線已散,沒了洛陽、潼關的供應補給,長安撐不了多久,還有,探子查報,代州李克用率沙陀一萬五千軍駐于蘭田、挺進華州。事態(tài)危急,何去何從望陛下早做打算。”魯國公孟楷說道。
魯國公孟楷可能是黃巢身邊最后一個信得過的朋友了,之所以說孟楷是朋友,是因為他自黃巢起兵反唐之時就一直跟隨在黃巢左右,謙遜有禮有懂察言觀色,深得黃巢喜愛,故封賜公爵魯國公,是少有的外姓寵臣老部將。
黃巢按了按紅腫的眼眶,說道:“道理朕都懂,孟卿,你認為該如何打算?”
“陛下,臣認為趁著現在我們還有糧有軍,應立即撤出長安,進軍東南陳州再做打算。”
“孟卿之意,是讓朕棄了長安、去陳州避難?”
“是”孟楷咬牙心一橫,拼出去了,他知道勸諫黃巢撤出長安有多危險,弄不好招來殺身之禍。
“孟楷!”黃巢起身呵斥,
孟楷撲通一聲跪下磕頭,等待黃巢責難降罪。靜止了一會兒,黃巢將他扶將起來,
“陛下…”孟楷嘟囔道,
“朕不傻,也不瘋,東撤陳州是目前最好的打算,去做吧。”
潼關一間雅致的庭院內,蘇嬋的腿傷被江靈敏止血消毒、包扎完好之后,她自己一個人看著窗外的夜色,發(fā)呆回憶。她回想起她跌落懸崖之際,江懷玉那孔武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她,他那清秀俊朗的樣貌早已深深地印在她的記憶里,越來越深刻,她偷偷地仰視著他的側臉、不讓他發(fā)覺,忽然他轉過頭來讓她從他的腰間取出繩索,她滿臉通紅,心跳加速砰跳,若不是她戴了面紗,像他那樣白皙的臉蛋,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遲疑了幾秒,糟了,是心動的感覺。江懷玉說了一聲:“快呀。”她這才小心緩緩地拿出繩索,慢慢地爬上山崖。一想到此,蘇嬋便拍了拍自己的頭,努力讓自己不要想這些,然后呈大字狀躺著床上,不停翻轉。“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是誰?”
“是我,江懷玉。”
“等一下。”蘇嬋從床上噔的一下翻起來,快速地整理了身上的衣物、頭發(fā)、床被和茶桌,再三確認好了之后,便一瘸一拐地開了門。
江懷玉徑直走進房間,坐在茶椅上,問道:“姑娘傷勢如何?”
“挺好的,剛剛江姑娘才幫我換了藥、止血包扎。”
“哦,那就好。”兩人都簡短答話,無所適從。江懷玉之前在長安對這女子說不會再救她第二次,到現在遇上了不也救了么,此番場景著實有點冷場。
“姑娘叫什么名字?從何地而來?”江懷玉再一次驗證了他的推測、這個女子身手了得、意志堅強而且受過專業(yè)訓練,不是尋常百姓。
“我叫蘇嬋,從西域代州來的,至于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猜到了。”蘇嬋支支吾吾,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敢直說自己是殺手的身份。
“蘇嬋姑娘,我雖有猜你的身份,但終究只是猜測,還是想請你親口告知我,方便嗎?”江懷玉彬彬有禮而不咄咄逼人,不會因為他救了她兩次而頤指氣使。蘇嬋沉思猶豫了一下,然后起身幫江懷玉倒了一杯熱茶,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是沙靈排名第十位的殺手,此次是接到上峰的任務刺殺豫王黃逸而來。”
“沙靈?很有名的組織,我聽說過它、也打過兩次交道。我想這上峰的命令即是李克用的命令吧?”江懷玉吹了吹手中的茶水。蘇嬋心一驚,而后慢慢平靜,是啊,江家人想打聽這天下各事又有何難,況且沙靈跟李克用之間很難不讓別人聯系起來,在沙陀族中還有誰比李克用更有勢力、更有威望呢?
“李主的確是我們沙靈的統(tǒng)領,而且現在他人就在長安。”蘇嬋如實相告,不知怎么的她對江懷玉莫名地信任,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在他面前撒不了謊話。
“哦?李克用親自來了?”
“是的,李主率沙陀一萬七千軍入關中勤王,已至蘭田。”
“一萬七千沙陀軍,不好!”江懷玉忽地起身,欲急走出房門,而又轉身對蘇嬋說道:“多謝蘇姑娘告知如此重要軍事,你好生安養(yǎng),我過幾日再來探望姑娘。”
“你…”沒等蘇嬋話說完,江懷玉已揖禮離去。希望蘇姑娘慢慢習慣吧,江家人一向如此,不等別人把話說完就消失的瀟灑。江懷玉馬上找來田王二將,與他們商議,“我得到消息,代州李克用領了一萬七千沙陀軍挺進華州城,我推測齊軍也查探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黃巢不會再堅守長安,齊軍馬上會向北撤或者南撤,我們務必不能讓齊軍撤出長安,不然放虎歸山!”
“我這就八百里加急傳信給王帥,希望還能趕得及。”田成嵩立即起書知會王鐸務必將齊軍圍在長安城郊,注明聯軍很快西進,到時前后夾擊,齊國必亡。江懷玉對王鐸能否拖住長安齊軍并不抱有很大的希望,對于文臣領兵打仗,他始終覺得效果一般,俗話說術業(yè)有專攻,當文臣面對戰(zhàn)場激烈的局勢變化,他沒有足夠的應變能力和反應速度及時的做出最佳決策,至少王鐸,沒有這種魄力。
蘭田城郊,沙陀軍營中。一主將模樣的男子端坐在帥椅之上,正在批閱著堆積如山的文書,
“軍隊的開銷越來越大了,朝廷也發(fā)不出軍餉,這可愁懷本帥咯。”那男子扔下文書,滿臉倦容,男子相貌丑陋,臉上盡是褶皺花斑且是獨眼龍,瞎了一只左眼,左眼帶著一個黑皮眼罩,這正是代州節(jié)度使、沙陀軍主帥李克用。
“李主,只要您一聲令下,我等馬上啟程探尋寶財,以籌軍資。”身旁的一個黑衣人回答道。
“不可”李克用提手制止,“還不到時候,現在這個形勢,行事還得十分低調,等過了這個事再說吧。”
李克用喊了一聲,“來人”
“李主”
“李存道現在何處?叫他過來見我。”
“是…”
“不用找了,我來了。”李存道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來,然后進帳叩禮:“義父,您找我?”
“長安城的情況如何?”李克用問道,
“請義父放心,一切皆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已和沙靈刺客取得聯系,他會內應我們的計劃。”
“他可靠嗎?”
“義父您忘了,他是您的第十二養(yǎng)子。”
“哦,你不說的話本帥倒是忘了,是他呀,不爭氣的家伙,你怎么派他去了?”
“十二弟精通易容之術,處事沉穩(wěn),兒子想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戴罪立功。”
“你念及兄弟之情固然是好事,但萬不可壞了我的計劃,你知道的,我做事向來不講舊情。”李克用語氣平緩,但殺心極盛,在沙靈這個組織中,從未講過情義,因為這里面根本就沒有情義。
“兒子明白,謹ZY父教誨。”李存道跪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