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樓是一座樓。

它分布在皇城的四角。

角樓很小，只有兩扇門。

門前，站著五個皇城守衛(wèi)。

游月紅看見防守開始絕望，她心中最后一口氣松去，聚不起半點力氣，軟軟地跪倒在地上。

弘七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地上的游月紅，“休息好了嗎？”

游月紅的呼吸平緩下來，“好了。”

弘七脫下身上的宮女服，披在濕透了的游月紅身上，“出去之后，有想吃的東西嗎？”

游月紅這才感到冷，她順從地套上衣服，情緒低落，“我想喝桃花酒。”

“你出錢。”弘七站起身，解下掌心的繃帶。

游月紅茫然地抬起頭。

弘七右掌心的傷口還沒愈合，她拆開繃帶之后，傷口立即崩開，血液滲了滿手。

弘七恍若未覺，右手緊緊抓住刀柄。

刀？游月紅疑惑地睜大眼。什么時候？

刀柄被緩慢地染滿了紅，游月紅忘記了自己的疑惑，站起身，去拉弘七。

弘七的袖子被綁起，她一抬手避開了游月紅。

她將拆開的繃帶緊緊地將刀柄和右手綁在一起。

“鄧?yán)妫　庇卧录t擔(dān)憂地叫住弘七。

弘七朝她露了個笑，“還是那句話。默數(shù)二十，往前沖，別回頭。”

“鄧?yán)妫　庇卧录t上前想拉住弘七。

弘七獨自后退一步，離開了拐角，她握著刀轉(zhuǎn)身，出現(xiàn)在皇城守衛(wèi)的視線里。

游月紅扒住墻角，就要沖出去。

風(fēng)中傳來了弘七平靜的聲音，“一。”

……

游月紅的指甲狠狠地嵌進磚縫里，她狠下心，轉(zhuǎn)過頭，背靠在墻壁上。

聲音不斷絕地從前面?zhèn)鱽恚蕦m守衛(wèi)的喝止，兵刃出鞘的摩擦聲。

她閉上眼睛，開始默數(shù)。

沒有視覺之后，聽覺反而更加靈敏。

風(fēng)聲，怒斥聲，兵刃相互撞擊聲。

她數(shù)出聲，“七。”

數(shù)數(shù)的聲音并不能蓋過前面的聲音，她聽見了刀刃入肉聲，緊接著是慘呼。

她心下一緊，竭力控制住將亂的節(jié)奏，“十二。”

前面越發(fā)嘈雜，不同聲線的怒罵聲，重物倒地聲。

她用力的捂住耳朵，放大了聲音，試圖壓過前面的嘈雜，“十五。”

幾乎是吼出來的數(shù)字，成功地拉回她的心神。

被堵住的耳朵，放沉了外界的聲音，讓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呆在墻后。

在耳鳴聲中，她聽見了極細(xì)微的一聲悶哼。

她放下手，沖出拐角，奮力朝弘七跑去，“鄧?yán)妫　?

弘七半身是血，旁邊躺了兩個皇城守衛(wèi)，她手中持刀，擋住橫掃過來的劍。

游月紅突然的沖出讓對劍的守衛(wèi)分了神，弘七利落地踹翻他，反手蕩開遞過來的又一刀。

被踹翻的守衛(wèi)捂住腹部，執(zhí)劍又撲向弘七，撲到一半，明亮的刀刃穿胸而過。

他依著慣性前移了幾步，才栽倒在地，露出身后的游月紅。

游月紅慘白著臉，雙手握匕首一樣握著劍，她面前的守衛(wèi)倒下后，她就扔掉撿起的劍，徑直往弘七跑去。

弘七逼退了剩下的兩人，拉著游月紅伸出的手，踹開角樓的木門，頭也不回的跑出皇城。

……

剩下的兩個守衛(wèi)爬起身，跟著沖到角樓門外，兩人對視一眼，沒有直接跟上，而是吹響了哨子。

“怎么回事？”守衛(wèi)長急忙趕來，他忙得焦頭爛額，語氣難掩暴躁。

他看到角樓外的場景，直接暴起，“怎么回事！有人闖進來了！”

“不是。”傷勢較輕的守衛(wèi)捂住刀傷齜牙咧嘴，“有人突圍出去了。”

守衛(wèi)長一驚，“誰？是刺客？”

守衛(wèi)有些遲疑，不敢確定，“應(yīng)該不是，突圍的是兩個女的。”

守衛(wèi)長大踏步走出角樓，墻外是內(nèi)城，他搔搔眉毛，“內(nèi)城歸中城兵馬司管，叫他們來緝拿。”

“咦？”守衛(wèi)長發(fā)現(xiàn)地上的血跡，上前兩步，“有人受傷了？”

……

出了皇城，游月紅發(fā)現(xiàn)弘七握住手里的刀不見蹤影。

緊接著，她看見弘七左側(cè)腰腹有劍傷。

而弘七左手捂著傷口，右手拉著游月紅，飛快地奔跑在通往市集的大道上。

游月紅被拉著左手，她能感受到雙手交握間濕潤的血液，以及弘七掌心裂開的傷口。

她咬住唇，逼回將墜的淚水，再一次壓榨自己的體能，拼盡全力跟上弘七的速度。

市集離角樓不遠(yuǎn)，二十個呼吸之后，兩人就一頭扎進鱗次櫛比的街道。

弘七往后看去。

皇城燃起巨大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空，威嚴(yán)的墻樓顯出疲憊與脆弱。

弘七確認(rèn)身后暫且沒人，收回目光，帶著游月紅翻入一家布莊。

因失血過多，弘七的臉色開始發(fā)白，額頭上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汗珠。

游月紅慌了神，她手足無措地扶著弘七，疊聲詢問，“沒事吧？我要怎么做？”

“沒事。”弘七重重地喘氣，身子晃了晃，連忙伸手扶住墻。

游月紅眼神一瞟，立馬從柜臺搬出椅子，放在弘七面前。

弘七跌坐在椅子上，朝游月紅擺擺手，“撕布條給我。”

游月紅連連點頭，翻進貨物架，粗暴地抽出一匹寶藍(lán)色的布，帶出其他的布匹落了一地。

她扯開布繼續(xù)追問，“多長多寬？”

弘七身子開始發(fā)軟，她強撐著打起精神，有氣無力地回答，“四指寬，比兩尺長就行。”

游月紅聽著弘七發(fā)飄的聲音，心下焦急，手上卻又快又穩(wěn)地拿剪刀絞著布。

弘七將將要閉上眼睛，游月紅就小心地推醒她。

游月紅僵硬地微笑，“這樣夠不夠？”

“夠了。”弘七從中間將衣裙剪開，露出腰腹的傷口。

游月紅并不暈血，此刻她看著弘七腰間猙獰的傷口，眼前開始暈眩。

弘七接過布條，緊緊地按壓住傷口，用力將腰腹整個纏繞起來。

游月紅呆呆地看著弘七處理，“就行了？”

弘七點點頭，露出細(xì)小的微笑，“你還差兩個數(shù)沒數(shù)完。”

游月紅一怔，“你也在數(shù)？”

弘七聳聳肩，“對，閑著也是閑著。”

游月紅擔(dān)憂的情緒一掃而空，她頗為無語地看著弘七。

弘七撇嘴，“順表思考了一下，接下來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