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友好地同段熔告別后，弘七出了教學樓，沐浴著樹縫間的陽光，撿回了對待任務的認真。

弘七認真地穿梭在路旁的樹木間，沒走幾步，就迎面遇上了一個發量堪憂的中年男子。

“站住！你干什么的？現在是上課時間！你怎么到處亂跑？你哪個班的？”教導主任橫在弘七路前，大聲怒斥著。

弘七聽話地站住了，一一回復，“學生，高二C班，老師不許我呆在教室里，我能走了嗎？”

“什么玩意！”教導主任脖子上青筋爆出，整張臉紅得耀眼，“跟我去見你們班主任！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像話！”

教導主任上前兩步，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住弘七的袖子，“你校服呢？穿的這是什么玩意？”他松開手，大踏步地朝教學樓走去。

弘七轉了個身，盯著教導主任臃腫的背影。

教導主任直沖過半層樓梯，才發現弘七停在原地，“你在干什么？跟上來！害怕就別逃課。”

弘七幾乎可以感覺到教導主任的飛沫，“我剛從里面出來，這是回頭路。”她嘆著氣，慢慢挪了過去。

教導主任才滿意地哼了一聲，繼續氣勢洶洶地朝樓上走去，將西服穿出了風衣的氣勢。

弘七望著樓外未知的樹木，面前是教導主任激光般的視線。她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

弘七將左腳的重心移到了右腳。

教導主任又大力地拍了下桌子，老師站在桌邊怒視著弘七。

弘七有些煩躁地皺起眉，但還是勉強耐心地再次解釋，“是老師讓我隨便站哪都行的，我沒有逃課，這是社會實踐。”

老師冷笑一聲，“我讓你跳樓你也跳啊？”

弘七回以堅定的微笑，“要看情況決定，比如是在二樓，而樓下著火了，我會跳的。”

“喲，還知道動腦子啊？”老師跟著砸了桌面，“你之前怎么不動腦子？我是真讓你出去瞎晃的嗎？”

“夠了。”教導主任大聲打斷了弘七的辯駁，他站起身，逼視著老師，“她的錯是她的錯，你呢？你身為老師，就沒半點錯嗎？家長把學生交到我們手里，你就是這樣帶學生的？上課期間沒見著人，你就不出找？出了事你付得起責任嗎？你還讓她跳樓？”

弘七將右腳的重心又移回左腳。

老師微微低下頭，鼓起了腮幫子，將自己高昂的聲音壓低下去，“我剛剛只是開個玩笑，都不是小孩子了，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老師也了眼弘七，“是不是啊？”

“……”弘七感受到教導主任的視線，才意識到該自己說話了，連忙站直了身子，“嗯嗯，我們能自己負責的。”

“您看，堵不如疏，也許只是學習壓力太大了——”老師堆滿了笑容，語重心長地接著弘七的話繼續說道。

“等等。”教導主任意識到了什么，他擺擺手止住老師的開脫，視線緊盯著弘七，“我們？們？”

弘七不明所以，“啊，是啊，天臺上還有個男生。”

……

“你賣了我。”

“我沒有。”弘七下意識地反駁，“賣買是交易行為，我并沒有得到相應的利益。”

“……”

“逃課是不對的。”弘七理直氣壯，“成熟的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也逃課了。”段熔跟弘七一同站在辦公室的墻角，兩人小聲地交談著。

“第四遍了。”弘七十分煩躁，但還是繼續解釋，“老師同意了我的行為。”

“我沒有同意。”前方的老師轉過椅子，拿手點著弘七，“老實呆著，這你總聽得懂吧？一直到放學，理解還有偏差嗎？還有你，”老師移向段熔，“先站著，等主任來了再說。”

隨著上課鈴的響起，辦公室里的老師挨個離開，老師也拿起辦公桌上的本子，朝弘七再次強調，“別亂跑。”才匆匆離開。

老師前腳出了門，后腳弘七就一個箭步坐上了老師的椅子。

“……”段熔難以置信地看著弘七，“他讓你老實呆著。”

弘七自顧自地轉著椅子，回答，“我沒跑，我也確實在老實呆著。”弘七向段熔張開雙臂，“你看，我就在這。”弘七下了定論，“是他沒說清楚。”

段熔抱臂朝弘七走近了些，“這么說來，你還挺聽話的。”

弘七經過思索，給出了答復，“不是聽話，是我經過利弊對比，贊同了他的提議。”

段熔定定地盯了會弘七，“行吧行吧，隨便你。那你就在這贊同提議，我就先走了。”段熔說著就離開了辦公室。

弘七看著段熔瀟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跟著站起身，利落地離開。

弘七不加思索地繞行在教學樓里，預備鈴剛響，她就從同一個樓梯上看見了外面熟悉的花壇。

她本該繼續開始自己嚴肅認真的考察，卻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我真的不喜歡走回頭路。”弘七喃喃，眼前，是教導主任熟悉的禿頭。

“嗨。”段熔從教導主任身后探出身來，還熱情地朝弘七打了個招呼。

……

教導主任冷著臉將兩人扔到了操場上。

兩人認真地掃著操場，直到教導主任不得不離開。

段熔跟弘七對視了一眼，段熔扔下掃把就沖出了操場。

弘七提著掃把跟到了操場的門口，在門口晃了幾圈，還是退了回去，下定了決心，“這就是我的第二站。”

弘七決定之后就轉過身，看都不看一眼大門。

這是個乏善可陳的操場。

正常的塑膠跑道，場上的草皮不可避免的有枯萎的部分，三對球門兩兩相對，場邊各類健身器材嶄新而齊全，近千張看臺座位被罩在棚子下，足球場兩邊立著巨大的熒幕。

弘七拖著掃把溜達了半圈，就沒了興致。這跟記憶里的足球場并無半點不同，甚至比起弘七曾觀看過的小了一半。

弘七看向對面的門，門外的人流量突的猛增，一水的藍色運動裝成群結隊地往后面走去。

“？”弘七隨手將掃把靠在護欄上，興沖沖地跨過門，匯入到人群之中。

人群的目的地是一棟三層高的建筑。

弘七沒有花費時間尋找建筑的名稱，她半點猶豫也沒有地被裹挾著進了門。

按照時間推算，這肯定是餐廳。弘七這樣估算著，愈發興奮了。

剛進了門，弘七就聽見震天的歡呼聲。

看來今天的菜色很棒。弘七被氣氛感染，也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弘七終于繞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望去，就看見正中央的段熔。

他穿著運動衫，同其他九個男生一起，站在籃球場上。

“？？？”

……

弘七再次確認了時間，十二點二十。

后面還有人在涌入，弘七奮力朝出口擠去。不過三分鐘，她就來到了前排。

望著越來越遠的外圍，弘七理智地放棄了強行出去的念頭。照這進一步退三步地勢頭看，再想試著擠出去，恐怕她就要被推到場中央了。

弘七開始跳起來，以觀看人群地密度分布，尋找能出去的路線。

沒想到，她剛蹦沒兩下，周圍的人像是受到了啟發，紛紛開始起跳，此起彼伏。

“……”弘七真的餓了，她在起伏的人潮中若隱若現，沒有力氣對抗這種湍流，只能被迫隨波逐流，若是不及早抓住浮木，她將耗盡氣力，沉沒水底。

強烈的求生欲，讓弘七急中生智，她奮力朝籃球場游去。

接下來，她動都沒動，就被浪花拍出了人潮。

弘七踉蹌著剛穩住身形，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拖出了體育館。

“劉清，不是說好在食堂見的嗎？你怎么跑去籃球場了？”竇丹出了體育館就丟下弘七，皺著眉道。

“食堂？我們快去食堂吧，我餓了。”弘七敏銳地捕捉到實用的信息。

竇丹豎起了眉梢，“我都看見你擠到最里面去了！你還餓！是不是我不去找你，你呆的挺爽的？”

“不爽，真的很不爽。”弘七看在食堂的面子上耐心敷衍道，“所以我們能去食堂了嗎？”

“劉清！你太過分了！”竇丹瞪了眼弘七，沒等弘七反應，她就甩著馬尾辮走遠了。

“我很過分嗎？”弘七喃喃。

“不。”肚子積極地回應了她。

……

等弘七草草經歷了五站，才終于步入了食堂。

食堂也有三層，但弘七顧不上查看，只軟著腿稀里糊涂地打完了餐，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

弘七胡亂塞了兩口，習慣了空無一物的胃，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從肚子里開了口子，拼命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弘七緩了緩，喝了半碗湯，才拉下拉鏈，準備大干一場。

沒等弘七下筷，面前的盤子就被人猛地抽走，蕩出來的湯汁濺出了一兩滴，在桌面上異常顯眼。

一群女孩正圍著弘七，領頭的幾個施施然坐在弘七身旁。

“別害怕。”正對面的孟曇和善地笑著，“有點事想問下你，得到答案我們就走，不耽誤你吃飯。”

弘七自認是個有禮貌的人，雖然不耐孟曇的節外生枝，也只是盯著她手下的餐盤，急切地催促，“好的好的，快點。”

孟曇松開手，從口袋里抽出疊得整齊的紙巾，細細地一點一點擦過剛剛觸著餐盤的手指，周圍的女生只安靜地坐著，“你認識段熔嗎？”

“不認識。”弘七迅速回復，再次催促，“完了嗎？我真的要吃飯了。”

“不急。”孟曇慢條斯理地回答，她將餐盤推到弘七斜對面，又抽出一張紙，細致地擦干凈桌面，才雙手交疊，擱在上面，“可我聽說，你跟段熔走得挺近的。”

弘七撕下黏在餐盤上的視線，艱難地將它粘在孟曇臉上，“那你現在也聽說，我不認識段熔了。”

孟曇食指的指甲輕輕點著桌面，她始終面含笑容，“對呀。”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蹙起眉頭，“傳言總是這樣。”她向弘七微微傾了過去，“可傳言是有來源的。我想看看來源。”

我是誰？我在哪兒？她在說什么？弘七甚至忘記了人生頭等大事，只強行學著她認識的任斌，云淡風輕地回答，“你滿意你看到的嗎？”

孟曇眉眼的弧度又加深了些，她捏著餐盤移到了弘七面前，“我喜歡你這個聽說。”

她站起身，周圍坐下的女生也紛紛站起，她在弘七面前輕輕放下了一個小蛋糕，“打擾你用餐了。”

她朝弘七微微頷首，帶著女生們往外走。

弘七沒工夫思考剛剛發生了什么，只忙著填滿自己的胃。

沒過兩口，就傳來了大聲的喧嘩聲。

弘七大力咬著菜梗，發出清脆的嘎吱聲，下意識抬起頭。

段熔抱著籃球，滿身汗水。他像是看見了弘七，朝她揮了揮手。

“段熔。”孟曇還沒走遠，她輕聲地打了招呼，然后跟著看向了弘七，溫柔地朝弘七笑了笑。

“……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