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濕的地牢中，沈若煙盤腿坐在窄小的床上閉目小憩。哪怕身處逆境，她的脊背仍然筆直，像是風雨之中的竹，寧折不彎！

“沈統領，別來無恙啊！”汪迎先緩步而來，“不知這幾日，沈統領過得如何？”

沈若煙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般，眼睛都沒掙開。

汪迎先被忽視了，也不惱，讓人給自己搬了張椅子，就這么坐在沈若煙的牢房門口，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跟她聊天?！澳阏f你何必呢，大好的前程，因為付瑾而斷送。一個處理不好，連命都會丟掉！就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四年前，你費了那么大的心思救了他的命，還百般為他掩飾，到頭來你得到了什么？你都被關了那么多天了，付瑾連面都沒露，他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

“他躲得好，君上派了那么多人都沒找著。就是難為你，好好一個禁衛軍統領，要在這大牢里受苦?！?

汪迎先自個兒說了半天，見沈若煙還是無動于衷的模樣，有些氣惱了?！拔揖筒幻靼琢?，付瑾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對他死心塌地！”

“包庇叛賊是死罪！你以為你為他而死，他就會記住你一輩子嗎？別做夢了！你前腳趕赴黃泉，尸體還沒涼透，付瑾后腳就能找十個百個人代替你的位置！”

沈若煙終于睜開了眼睛，“說完了嗎？”她平靜地問。

汪迎先面上一喜，以為有戲。

“說完了就滾！”沈若煙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你……”汪迎先怒極，“敬酒不吃吃罰酒！哼！”她甩袖而去，臨走前，還特意交代了牢頭，要好好關照沈若煙！

沈若煙看著她的背影冷笑。汪迎先莫不是以為她是傻的，要是真有付瑾沒死的證據，早讓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哪里還會過來跟她廢話？今天走的這一遭，不過是為了套她的話罷了！看來付瑾藏的很好，沒有被發現。

沈若煙欣慰一笑，重新闔上了眸子。

汪迎先在沈若煙這里受了氣，走出大牢仍覺得怒意難平。偏偏，還有不長眼的湊上來。

“喲，這不是大將軍嗎？真巧！”李心言笑吟吟地打招呼。

汪迎先惡聲惡氣地說：“你來這里干什么？”

李心言道：“來看沈統領??！”

“也不怕惹一身腥！”

“那倒未必！”李心言笑道：“再有八日，大將軍若還找不出付瑾活著的證據，沈統領就要被放出來了。將軍知道的，君上向來看重沈統領，我若與她交好，以后辦事，可是會順當的多！”

她頓了一下，又有些幸災樂禍，“倒是將軍，沒有證據就拿人，平白跟沈統領交惡不說，還惹的君上不快，實在不值當！”

汪迎先一臉怒容，“值當不值當，再過幾日，自有分曉！我們走！”

懟完汪迎先的李心言一陣神清氣爽，提著食盒施施然然地走入大牢……

汪迎先回到汪家，砸了半個書房仍舊不解氣。

“家主，不好了！”心腹匆匆而來。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心腹急急道：“出大事了！不知是誰散播謠言，說四年前付家一案是我們潑的臟水，還有理有據的，現在王城內都炸開鍋了！”

“你說什么？”汪迎先大驚，踉蹌退后幾步，扶著一旁的柱子才穩住身形，“到底怎么回事？”

“今兒一大早，這事兒就三三兩兩傳出來了，許多百姓收到蠱惑，都嚷嚷著要為付家討回公道！”

汪迎先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查！給我查！查不到是誰在搗鬼，全部提頭來見！”

心腹連滾帶爬地出了書房。

汪迎先眼眸通紅，目眥盡裂，“付瑾，我們走著瞧！”

……

始作俑者坐在小船上，兩只白嫩的小腳丫浸入涼涼的河水中，沁人的涼意從腳底板一直往上躥，怎一個舒爽了得。

“汪迎先肯定想不到，除了表哥之外，還有人跟她這么不對付！”一想到汪迎先黑漆漆的臉色，扶柳心情大好。

歐楊見她笑的歡，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不過，他還有一些顧慮，“你們做的這么明顯，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放心好了，菱悅辦事，還沒出過紕漏！”扶柳擺擺手，不甚在意，“符元說那一片的蓮子很好吃，趕緊的，劃到那邊去！”

扶柳嘴饞，那日符元跟汪明玉游湖回來，提到這里有一片蓮，蓮子味道不錯，她就給惦記上了。菱悅忙著玉錦軒的事兒，符元近段日子不適合露面，她就逮了成日無所事事的歐楊充當劃船的苦力。

北君閣下任勞任怨地劃著槳，還不忘提醒，“腳別泡水里那么久，當心著涼！”

扶柳扮了個鬼臉，“管真多！”話雖如此，她還是聽話地把腳收了回來。

“處理完汪迎先之后，你打算怎么辦？”歐楊問。

扶柳摘蓮蓬的手一頓，臉上的笑意斂起。她其實心里清楚，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南君阮菁，汪迎先，只不過阮菁推出來的一個頂罪的。但是，別說她現在沒有能力料理阮菁，就是有，外祖也不會愿意她找阮菁復仇！

這就是身為人臣的悲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扶柳有些唏噓，“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歐楊盯著她的側顏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涌起一陣沖動，“跟我走吧！”

“嗯？”扶柳偏頭看他，“跟你走？”

歐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他也沒打算收回。小丫頭挺有趣，留在身邊也不錯。

“對，跟我走！”歐楊道：“跟我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扶柳笑了笑，沒當真，“你少哄我開心！”

歐楊聳聳肩，沒再多說。是不是哄人開心，時間會證明。

“差不多了！”扶柳看著自己的戰利品，滿意地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好！”

小船在河岸邊停下，歐楊率先上岸，朝扶柳伸出來一只手，“來！”

扶柳搭上那一只修長漂亮的手，一躍躍上岸邊。

暗處，一雙眼死死盯著他們握在一處的手，秀氣的眉微微皺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