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那么失落誒……”黎婭有些不知所措的撓撓臉，“長耳不是很可愛嗎？話說我倒是很想長一對長長耳朵才好呢。誒！你看你看，它又在跳了，完全就像小白兔一樣嘛……”

“……”可愛……算了。林夜然重重的吐了口氣。至少是個純良的小姐姐，換做那個家伙的話，指不定就會哈哈哈哈的嘲笑這種情色的貓娘風是怎么回事一整天吧？這么一想，林夜然頓生出還好逃過一劫的感覺，慶幸的拍拍胸膛。

等等……他又突然一愣。那個家伙？那個家伙……是誰來著？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心頭，盡管看不到臉，卻不由自主的想象他一定笑的很張狂吧。影子不時張揚的揮舞著雙手又不時死死的攥緊拳頭，盡管看不到表情，但每個動作都給人一種竭盡全力的感覺。好熟悉的感覺……卻又總抓之不住，像是小時候在夢里追逐糖果或是玩具，每次明明都感覺了那種抓到實物的溫熱，卻在清醒后發現那只是在指尖停駐的、一捧流離的光。

林夜然恍惚中只覺得天旋地轉，又想起之前弗司的告誡，趕緊用手撐住床面，掐緊自己的手心，這才緩緩的回過神來。

巨大的失落和恐懼襲來，剛蘇醒時那種幻滅的感覺再度籠罩了林夜然的心頭。

一只素白的手卻在這時伸了過來，輕輕蓋住林夜然那因太過用力而發白、顫抖的手。

突如其來的觸感顯然出乎林夜然的意料，驚惶之下條件反射的就想將手抽離，卻被黎婭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死死的抓住。

林夜然一邊訝異于女孩的堅持，一邊又因掌心時時刻刻傳來的熱度而感到面紅發燒。

“你、你干什么。放手?！彼行┦B的喊道。

女孩卻沉默的看著他，一改之前人氣美少女般的古靈精怪，沉靜的像是午后無波的湖。

“放手！”

“你干什么，我已經沒事了，快放開?！?

“我真的沒事了，黎婭！”

林夜然強按捺住那陌生的、令人心潮澎湃的不適感，邊大聲喊叫著邊用力的想要抽開手。

但黎婭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棄，就這么沉默的、用力的抓著他的手看著，看著他從歇斯底里到面色尷尬，再從面色尷尬變得安靜下來很久之后，這才松開手閉上眼吐出了一口氣。

“其實吧。我很小的時候就和哥哥流落在外了，那時候過的很艱難，而我們羽族幼年時又需要大量的睡眠，所以常常會做噩夢?！崩鑻I轉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啦，那時候嚇醒了就會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種。同行幫著照顧的大姐姐小姐姐說什么都沒用，但只要哥哥一回來就馬上就能哄好。”

“很奇怪吧，明明看他那樣子就知道是根本不會哄孩子的類型啦，卻這么厲害?！崩鑻I見林夜然沉默的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在意，就這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但其實他也不說什么，每次就是抓著我的手看我哭，臉上也沒個表情的，從外面偷看的大家聽不到聲音，都以為他就是仗著自己長得兇神惡煞的在嚇唬我。”

“但其實不是啦。他每次就是這么笨笨的守著我，我哭他也看著，我打他他也不動彈一下，但不知怎么的這樣就特別讓人安心，所以我經常鬧了一會累了也就不鬧了，有時候甚至哭著哭著就又在他懷里安安穩穩的睡過去了?！崩鑻I對了林夜然輕輕的笑了笑，又皺皺鼻子，“可不許和別人說！”

林夜然恍惚的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慢慢的抬起頭來。昏黃的光輝下女孩金色的雙馬尾被染的幾近赤白，微微下垂的眼中翻卷著跳動的浪像是隨時會涌出來一般，一身漆黑的的連衣裙直落到地面，上面綴著精雕的花和鳥。

直到多年之后林夜然一個人坐在垂懸的黃昏中都會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這天那短短的、又難以言喻的寧和，像是出海在風平浪靜的汪洋之上，單薄的光還掙扎著沒有落去，漫天的星卻已爭先恐后的露了臉在閃耀。

“所以嘛！”見林夜然平靜下來，女孩再度雀躍起來，跳過來揪揪他的耳朵擼擼他的頭發，“開心一點開心一點開心一點！”

“喂！”林夜然揮著手抗拒。

“切，小氣鬼?！崩鑻I翻翻白眼，“不過你到底是哪個族的?。空f是以長耳著稱的【米西亞族】吧，他們又全是小矮子，說是【精靈族】的話他們又不像你這樣臉圓圓的……你不會真是兔子族的吧，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

“不知道，不記得了?！?

“沒勁……”黎婭撇撇嘴，“那好吧，那我要走啰。”

“好……”林夜然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怎么怎么？”黎婭笑瞇瞇的歪著頭看他，“還不是舍不得我走嘛！這才對咯，我還以為你是塊硬的快發爛的臭石頭嘞！心情還沒平復是不是？要不要姐姐給你來個溫暖的擁抱呀？”

“只是還沒跟你道謝……”林夜然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頭，“謝謝你救我，黎婭?！?

“……什么嘛。”女孩愣了一下。

“我都聽弗司大哥說了，沒有你的話我應該早就死了吧?！绷忠谷慌づつ竽蟮恼遄弥朕o，輕聲說道，“還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的樣子，實在是很抱歉……”

“怎么那么像女孩子啊。”黎婭輕輕嘆了口氣，走過來把左手擺在他的腦袋上，像是在安慰什么迷途的流浪狗，“雖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但只要是夢的話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不是嗎？即使我們才剛認識甚至馬上就要告別，但只要下一刻還沒有發生，我們都會幫助你一起去修正?！?

“為什么？”林夜然扭過頭去不看女孩熠熠的雙眼，逃避道。

“小孩子就不要問那么多為什么！好好聽，好好做就行了！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咯?！崩鑻I不耐煩的搓他的頭發，直到變成亂蓬蓬的一團，“不過真要有什么理由的話，大家都是流落異鄉的苦難人，幫了別人就是幫了自己啦?！?

幫了別人……就是幫了自己嗎？林夜然心里微微一動，好像有什么早已結痂的創面被掀開了一個小角，里面有溫熱的東西流淌了出來，帶著灼燒般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