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館的主殿從外邊來看分明像是什么古意盎然的大型寺廟，到了內部卻是一個頗具現代感的體育館。

整個內部被分成六塊等大的正方形外加一張巨大的、黑色的方桌，兩邊則整齊的擺著兩列相同款式的木制長劍，大概是充當練習用的兵器。

阿瑞斯神情淡然的帶著林夜然穿過整個場地走到方桌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也不說什么，拿出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就著手開始準備泡茶。

雖然自身沒有涉及過任何關于茶道的知識，但再怎么說作為一個有數千年文化底蘊傳承在血液里的華國人，林夜然至少還是知道此時此刻無論是問話或是交談都是極沒有禮貌的事情，只好安靜的等待。

但他很快就不自覺的沉浸在了阿瑞斯那如同藝術般的手法上了。

只見阿瑞斯先用敞口的壺將不多的水第一次煮到微沸后拿來緩緩的沖洗茶杯后立刻倒掉，又精準的在第二次煮到湯候前的幾秒內在杯中撒入不多也不少的紅色茶花和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白色葉片。隨后就是沖泡了，他控制著白氣滾滾的沸水如一道細線般慢慢滾落，直到茶花的馨香都迫不及待的鋪散在四周的空氣中了，水線這才剛剛淹沒到茶杯的三分之二處。精準的停手，阿瑞斯換上第三道水煮上，又把火關小了一些，這才淡雅的比了個請的手勢。

林夜然神情肅穆的端過茶杯小口的抿了一口，卻震驚的發現這剛剛才沖泡好的茶都別說燙了，甚至連溫熱都稱不上，滑到嗓眼里時甚至已經帶著一絲微癢的冰涼，不由得驚詫的望向精靈那精致的臉。

阿瑞斯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般淡淡的笑笑道：“這是龍膽花茶，是平均每一百朵龍膽花中才會變異出的珍惜品種。它要靠大量吸收水中的熱量才能被溶解，不夠熱的水會在頃刻間就被吸的冰冷。當然太過的高溫也是不行的，只會在泡開的瞬間破壞它的口感，唯有剛好的溫度才會生成這樣一盞恰到好處的涼茶。”

給力……林夜然感到自己被某種淡淡的、無形的氣息震懾了，只覺得什么高端、大氣、有深度等詞在此時此刻都全然無法表達出自己內心的震撼，在這種時刻必須要有某個更加極端的詞匯出現才行。

“外界的很多茶藝師認為這種茶難得一見只是因為通常他們都沒有機會找到那么多的龍膽花茶來練手，實際上它的整個過程并不復雜，只是考驗茶藝師對水溫的把握。”阿瑞斯為自己也斟上一盞，淡淡的說道，“因此它也以【紅龍】的稱號位列十大名茶之一。你進來時也看到所謂珍惜的龍膽花茶在這里遍地都是了吧？所以這也許會成為你以后的必修課之一。”

“也許？”林夜然敏銳的注意到這個令人深思的詞匯，愣愣問道。

“是啊。你不會以為我這就算答應你了吧？”阿瑞斯輕輕的挑眉道，“或者說在你眼里決定學習劍術只是與決定要去吃飯類似的一個步驟是么？一個嘗試？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選擇？”

好一手猝不及防的素質連三……林夜然只覺得嘴里微微發苦，明明看上去那么和善的一個人，原來是那么較真的性格嗎？

“這么看來我沒猜錯？不過也挺正常的。”阿瑞斯無奈的輕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總是那么急躁，一有了什么想法就急匆匆的向前趕，但現在的世界上還有什么是光憑沖動就能做到的呢？也不多思考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做用能帶來什么，從而產生的附價值又是否是自己可以接受的。僅憑一時的孤勇能所能得到的不過是一個自我滿足的悲劇結尾罷了，別人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罵你是傻瓜。”

精靈突然就一臉悲天憫人的哀痛，看向林夜然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惋惜。

什么情況什么情況？林夜然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為何劇情會如此快速進展，但眼前精靈那失望的情緒是如此的真實強烈，想來必然是他確實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

“換句話說，你真的理解【劍士】這個職業么？”阿瑞斯又問道。

“……什么意思？”

“劍士作為鎧武士的分支，本意是指所有使用劍類兵器作戰的一類人，但隨著劍術的發展它漸漸在整個鎧武士職業者中占據了相對比較大的比例，因此也被定性為鎧武士中的一個變職，單獨的形成了一個體系。”阿瑞斯輕聲的介紹著，“在外人眼中可能覺得自己了解了鎧武士這個職業就連帶著了解了其中所有的變職，但實際上這個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就拿弗司來說好了，他的主職業是【魔動戰將】，就是隸屬于鎧武士的其中一種變職【機械戰兵】的【宗師職業】，但與傳統鎧武士單純的追求力量與速度上的極限相比卻更注重于通過契合相應的機械、魔能武裝來增強自己的戰力。”

“又或者像他的其中一個副職業【巨獸行者】，同樣也是隸屬于【游蕩者】職業的其中一種變職【獵人】的【大師職業】，也是與傳統的游蕩者初衷相悖的力量職業。”阿瑞斯侃侃而談，“而劍士這個職業恰好也是與這兩種職業有著類似情況的特殊變職，所以你真的確定你是想當一名劍士而不是一名鎧武士么？”

“我確實不太明白……”林夜然有些尷尬的撓撓頭。

“唉，也很正常。所以……”阿瑞斯無奈的嘆了口氣，正準備婉拒眼前這個迷茫的孩子，卻被打斷了。

“但我確定自己是想成為一名劍士。”林夜然突然認真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一副畏畏縮縮的心虛模樣，堅定卻又不失稚氣的直視著阿瑞斯。

“哦？”阿瑞斯的嘴角微微上揚了，“那就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告訴我你理解的劍士究竟是怎么樣的存在。”

“我理解的劍士么……”林夜然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看著精靈那狹長的雙眼，卻突然感到腦袋里一片空白，明明在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前看了那么多的番劇小說，此時此刻卻全不記得，只剩下一個詞還在固執的閃耀。

他用盡全力吐出了它。

“……尊嚴。”

“尊嚴？”阿瑞斯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跟著念了一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雖然感覺這不是你真正的答案，但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阿瑞斯緩緩的站起身來，眼簾微微下垂的看著他很久后，才又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想我不該拒絕你，那就做好準備吧，你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他輕輕的抖了抖寬大的衣袍再次示意林夜然跟上，邁著輕靈的腳步走向館內巨大的空地，林夜然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呆在了原地。

一雙阿瑞斯沒有注意到的、驚愕的雙眼，暴露了他洶涌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