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男人正一臉玩味地看著她。

李處長沒看到周曼瑩微妙的表情，繼續介紹說：“這位可是大浦銀行的少東家張佑之。他老早就和我說仰慕曼瑩你很久了，一直要我引薦呢！哈哈哈”

李處長介紹著，那張佑之還配合害羞地低下了頭，就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郎一樣。周曼瑩差點就相信這是真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可是他那模樣分明就是那天在后臺的男子。

演技很好，她在心里嘲笑了一下。

張佑之，倒是個好聽的名字。大浦銀行的少東家嗎？

大浦銀行，總部設于上海，目前中國最重要私營銀行之一。盛名享譽全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名字再好聽又如何，只可惜這人，應該又是一個愛玩的紈绔子弟罷了。

“謝謝張少爺的抬愛，曼瑩先敬您一杯酒。我干杯，您隨意。”說著，周曼瑩一仰頭，干了一整杯紅酒。她給自己倒了第二杯，對著李處長說：“李處長，來來，這第二杯呀，我敬你~”周曼瑩露出敬業的笑臉，說話間第二杯也干了。

“曼瑩，我就是喜歡和你喝酒。豪爽！”說著李處長也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可那張佑之只是抿了一小口。

演戲，她最拿手了。慕名而來的紈绔子弟她見的多，不過就是逢場作戲，哄得開心就好。

“佑之啊，這曼瑩小姐敬你酒，你怎么能不干了呢？”李處長不滿意了，開始勸酒。

“我。。。我喝不了酒。一杯倒。”張佑之靦腆地說道。

“你這酒量不行，得練！想你之前一直在國外留學，最近才回來。國內得情況你不了解。你可得好好學學國內這酒桌文化才行。”

張佑之急忙點頭。

“好了，這酒我就不喝了，今天主要是帶我這小兄弟來玩。既然有曼瑩在這，那我就可以安心的先回去了。你們喝好，玩好哈。”說著，李處長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識趣的帶著副官走了。

既然李處長走了，面對著這早已見過她真面目的紈绔子弟，周曼瑩也不想演戲了，整個人放松了下來。不再喝酒，也不再陪笑，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一樓的表演，也不去理那張佑之。

“這人才剛走呢，你卻連戲都不愿演了。”張佑之沒有了先前那害羞模樣，湊了過來，帶著壞笑。

“你不也一樣，大少爺？”周曼瑩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想干嘛，可她并沒有問上次為什么他會在休息室。

她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時候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較好。

這時，樓下樂隊演奏起了歡快的《給我一個吻》。

他聽到那音樂，似乎興奮了起來，說；“我們去跳舞吧？“

“不會。”

他又舉起來酒杯，“那我們喝酒。”

“不想。”

他看著周曼瑩，一副拿她沒辦法的表情。

突然他眼睛一亮，“那我們走吧。”

“。。。。”可還沒等周曼瑩拒絕，張佑之卻抓住了周曼瑩的手，牽著她就往外面跑去。

來到了百樂門門口，才發現外面下著傾盆大雨。

可張佑之沒有半點猶豫，跑進了雨幕里。

兩個人瞬間被那傾盆大雨淋濕。

“去哪啊？”周曼瑩在雨中艱難的問到。嘗試了一下，可手掙脫不開，只能繼續淋著雨被他帶著跑。

他不回答，仍是帶著她往遠處跑著。周曼瑩不愛出門，平時不是在百樂門，就是在家里呆著。這還是她第一次像這樣瘋狂在街上跑著，發現心中其實并不十分抗拒。不知為何，竟隱隱還有一些期待的心情。

就這樣，渾身濕透的他們遠離了百樂門，跑過了繁華的大街，跑進了一條安靜狹窄的弄堂里。

他終于停了下來，彎下腰，雙手撐在大腿上喘著氣。累壞了的周曼瑩靠著墻瘋狂地呼吸著，手一邊摸著胸口順著氣。

他卻只顧著看著她笑。

“你瘋了吧。。。。。”周曼瑩氣的剛要罵他，可是張佑之卻突然對她笑了起來。

周曼瑩第一次覺得活著的感覺這么強烈。她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里倒映著她的身影。

而這一看，便深深地陷了進去。

從那以后，每天張佑之都會來找她。白天不唱歌的時候，他帶她黃浦江散步，去最貴的餐廳吃飯。晚上結束工作后，他們就去弄堂里的餛飩攤吃夜宵。她跟著他去了很多沒有去過的地方，見了很多沒有見過的事。她第一次覺得世界原來還可以這么精彩。

兩個人坐在她住的那棟房子的樓頂，看著眼前被夜色籠罩的上海，在萬家燈火的點綴下，格外迷人。她聽著他描繪著以后美好的生活，他許下了會讓她幸福的承諾。

他在熱烈的吻著她的時候說，他要娶她。

聽到這句話，周曼瑩覺得此刻她短暫的人生里發生過最美好的事情了。

她因為自己出生卑微，又是歌女的身份，一直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幸福，但是現在張佑之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也許能相信一次愛情了。

周曼瑩一直沒有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次發生了什么。她不去問張佑之大浦銀行的少東家怎么能娶一個歌女。

她是聰明的女人，從小顛沛流離的她知道，這得之不易的幸福哪怕只是表面的平靜，但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觸碰的。

可是在張佑之承諾會娶她的幾天后，他卻消失了。

從擔心他出事，到不敢相信他消失，到憤怒他是個騙子，再到現在接受這個事實。

大概，是玩膩了，便不想再玩了吧。周曼瑩自嘲著。自己不過就是紈绔子弟的一時玩物而已。當初自己心里不也是明白的嗎。就算是他，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張佑之喜歡演戲，那我就陪他演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現在曲終人散，可不是就該換下一章了。身為歌女的自己本不該有任何的奢望。

除了繼續唱歌，周曼瑩什么也做不了。她又恢復了唱歌就是她全部重心的日子。

張佑之就這么從她生命里消失了，隨之消失的還有她心里的火花。

今天李處長又點了周曼瑩陪酒。還是在9號房，周曼瑩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今天看著我們曼瑩有些憔悴呀？心情不好？”李處長摸著她的肩膀，她覺得一陣惡心。但是仍然笑著開口：“哪有呢，昨天下雨聲太大了，有點失眠而已。”

若是以前，客人們喜歡毛手毛腳，她是無所謂的，被摸幾下也不會少塊皮。她是歌女，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潔的大戶小姐。這就是她的工作，把客人哄好了才有錢拿。

可是現在，理智上她再怎么明白，可情感上卻完全忍受不了。男人們稍微碰她一下都無法接受，覺得惡心想逃。除了。。。。。她甩了甩頭，不讓自己想那個名字。

李處長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接著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是因為張公子今天大婚在即，所以你心情不好呢。你放心，看這這張公子之前天天來找你，幾天后啊，說不定還能收你做個姨太太呢。”他喝了一大口酒，猥瑣地看著周曼瑩，“其實啊你要是想，跟了我當個四姨太也不錯，我保證。。。。。。。”后面的話，她卻怎么也聽不進去了，腦子里之重復著一個念頭。

張佑之要結婚了？

周曼瑩不知道她怎么回的家。腦子里亂糟糟地想著，是他突然出現，強行進入她的生活，讓她愛上他。張佑之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承諾。也是他突然失蹤，再得到的竟然是結婚的消息。自己對于他竟然是如此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

想到他的那句娶她，周曼瑩覺得可笑。更悲哀的是，自己竟然信了。

心中一片凄涼，就算是當初在日本過的最底層的生活，后來在百樂門當歌女都沒有覺得自己如此悲慘絕望過。在這一瞬間，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了。

她拿出了一枚簪子。第一次遇見張佑之時，自己還以為他是壞人，怕他對自己不軌，打算用這枚簪子自保。可現在，她把簪子尖利的一段放在了手腕上。閉上了眼，絕望地劃了下去。

“砰砰砰！”就在她準備劃下去的時候，卻傳來了激烈又急促的敲門聲。

這個時候了，誰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