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虛無，沒有光或影子，也沒有時間與空間的變幻。

楚然不知道自己處于一種怎樣的狀態，跳不出時空的長河，他甚至不知道“自我”這個概念。

光，不知從何而起，照亮了渾噩的世界，一道縫隙將楚然迷茫的精神收入其中。

......

搖了搖頭，楚然深吸一口氣，每次進入金手指構成的世界他都很難受，仿佛自己忘記了什么，但是細想一下，又似乎什么都沒有忘記。

四下觀察一圈，還是那個熟悉的金手指。

自己的身形虛幻，仿佛不受力般懸浮在一個直徑五六米的球體中心，光從球體的各處射來，透過自己的身體，分不清顏色。

自己的身前懸浮著一塊投影似的光幕，里面是一位小伙子，手持鐵錘，在錘鍛鐵器。

這就是楚然的金手指了，光幕中顯現的影像就是金手指根據楚然的要求為他展現的技法，楚然可以控制影像放大縮小，旋轉快慢，還能暫停觀察使用者體內的能量運轉，某些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影像還會將它標記出來，可以說是包教包會、一步到位了。

試驗過金手指很多次的楚然輕車熟路地將投影放大、旋轉、快進，在金手指這個空間內，楚然的悟性、記憶都處于一種被加持的狀態，過目不忘、舉一反三都是很平常的。

“？？？”楚然有點懵，“啥玩意？這就結束了？”

畫面中的小伙子已經變成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但是他錘鍛鐵器的手卻未曾動搖過半分，那塊一人多高的生鐵，在他一錘一錘的鍛打之下，只剩嬰兒拳頭大小，它不曾閃耀過光芒，也沒什么特別的顏色，只是看上一眼，楚然就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不朽之意。

“所以說，我消耗五千夢值，換取一門厲害的后天功法，你就讓我在這里看普通人打造道器？”楚然的心態有點崩，后天技法的夢值需求是一到一千，但是功法選擇是個例外，它的上限是普通技法的五倍。

投入了積攢多年的五千夢值，換來這樣的神仙結果，楚然著實有些上頭：“我跟你學技術你教我學法術？你讓我學一個普通人用十萬年將一塊凡鐵鍛造為道器？”

“鐺”

“鐺”

影像再次循環，小伙子的身影出現在楚然面前，錘子敲擊鐵器的聲音，清脆而有力。

楚然漸漸平靜下來，他將視頻的速度放慢，安靜地觀察小伙子的錘打的動作、呼吸的頻率、出手的力度，試圖領悟其中“隱藏”的不世絕學。

“甘霖涼！”毫無疑問，楚然再一次失敗了，這就是一個普通人鍛造鐵器的過程，哪有什么不世絕學。

“鐺”

“鐺”

清脆的聲音再次平復了楚然翻涌的心緒，他開始考慮一個問題，為什么，一個普通人，能夠鍛造出道器？

方才自己一直試圖尋找功法、秘笈一類的東西，下意識忽略了這個明顯的問題，一個普通人，哪怕他能活十萬年，哪怕他連打了十萬年的鐵，真的就能成就道器？

這是不可能的！

是的，沒有灌注道，是不可能成就道器的，如果時間真的能成就偉大，那我們還修行什么？戰斗的時候直接比誰年紀大不就行了？

什么是凡人？

氣血沒有真意，靈魂沒有產生，意識沒有主宰；見不得心靈，用不得神通，觸不得大道，感不得奇跡，是為凡人。

修行，本就是超凡入圣、由人法天的過程。

什么是道器？

以天地為骨肉，以性靈為血髓，銘刻以通天之法，雕飾以造化神通，歷千劫百難而存，上呈大道，下啟真靈，是為道器。

凡人以鋼鐵鑄凡兵，武人以氣血鑄武兵，修士以心魂鑄靈兵，神圣以天地鑄道兵。

如今楚然皮肉境的修為，氣血未曾產生，靈魂無法感應，意識倒是有自我主宰，但是依舊無法脫離凡人的桎梏，可卻比影像中的男子強了太多。

但是讓楚然打十萬年鐵，他絕對打造不出道器，那個男人為什么可以？

反復觀察無果的楚然深吸了一口氣：“看來，只有用‘代入模式’了！”

使用金手指有兩種方式：

第一種就是楚然經常使用的，他命名為“觀察模式”，通過觀看影像學習金手指帶來的技巧，優點就是省心省力，你可以反復看，正著看，側著看，躺著看，就相當于做夢，一覺起來知識就在腦子里了，記憶什么的會被金手指模糊處理，不會影響自身。

當然，這個模式的缺點也很明顯，你僅僅能學會知識，其中蘊含的深意、使用者的理解，你是不會明白的，在現實中使用起來會比較呆板和僵硬，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轉化為自己的東西。

第二種就是“代入模式”了，使用這個模式，楚然需要將自己帶入到夢中人的角色，經歷夢中人的經歷，感悟夢中人的感悟，優點不用多說——必然可以學會某種技能，會吸收夢中人創作的想法，夢醒后直接轉化成自己的東西，不需要任何磨合。

這個模式的優點如此誘人，楚然卻不敢多做嘗試，為什么？因為它隱藏著可怕的危機。

使用這個模式特別消耗精神——這不是最主要的，真正可怕的是，代入后的記憶會影響楚然的行為！

楚然第一次使用代入模式是流浪時為了與乞兒搶食，花費了八百夢值代入了一個殺手的戰斗經歷，醒來后他就發現了自己的變化，精神萎靡，心思冷漠，嗜血而絕情，將曾經與他爭食乞兒殺了個干干凈凈。

這種可怕的心境持續了整整半年楚然卻渾然沒有感應，直到冬去春來，觀賞萬物萌發，心有所悟，他才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的楚然立刻使用全部夢值換取了能得到的最好的觀想法，試圖抵消這種心境的影響，然而時隔多年，依然留下了冷漠的后遺癥。

代入模式下人物的記憶雖然會被模糊處理，但是心境卻會被楚然接收，如果無法自持，就是失去自我的結局。

經此一事，楚然再不敢輕易使用代入模式——雖然它很好用。

楚然的身影懸浮在球心，他心中思緒萬千，早料想代入模式才是金手指的正確打開方式，但是楚然沒想到它來得這么突然，這么早。

“頂尖的功法擺在面前，我能不要么？”楚然喃喃自語，“或者說，我有選擇么？”

心思變化，楚然的手指點向前方的影像，緩慢而又堅定。

晦澀的光芒閃過，楚然融入影像消失不見，空曠的球體之內，只剩下翻涌的斑駁顏色。

“只希望，那門《大光明妙法》，真的有用吧！”

......

月落日升，天邊朝霞正好，清風為后山帶來了幾縷涼爽的空氣。

“嘎吱”

柴房的門被打開了，走出一個單薄的身影，正是楚然。

抬起頭，望著天邊的云霞，他的眼底似有流光劃過：“這就是~至誠之道么~”

昨夜的入夢，出乎意料地，并沒有給楚然的精神帶來多大的負擔，但是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靈震撼。

十萬年如一日的錘鍛，楚然從平靜到暴虐，再到瘋狂，最后又重歸平淡。

低下頭，看掌心的紋路，與夢中之人一模一樣。

十萬年的記憶被金手指模糊處理了，但是從容的心境卻保留了下來，《大光明妙法》配合楚然愈發堅韌的心靈意志，成功抵御了十萬年衰老心境對心靈的腐蝕。

楚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功法的上限是其他技能的五倍了，金手指，不僅可以帶來你需要的技能，它還能幫助你，找準前行的方向——或許，這才是金手指存在的真正意義。

......

后天五境界，皮肉，筋骨，臟腑，骨髓，氣血。

氣血以前，都是可以倚靠藥材堆積上來的。

這個世界，普通成年人靠呼吸都能達到皮肉筋骨層次。

楚然從金手指中學到的，不是某種強大的功法，而是一種概念，一種對修行的理解以及對自身的解讀。

《打鐵功》——這就是楚然領悟的功法，或者說是他通過金手指創造的功法。

功法草創只得一層，但也足夠支持楚然后天境界的修行了：

第一層，打樁——內修心意，外鍛體魄。

立人為屋，氣血做柱，心意成梁。

每修成一樁，根基便夯實一份，肉身便凝練一分，精神便堅韌一分，十樁功成，凝練沖霄氣血，鑄就無上根基，孕養不滅靈性，先天之下，可縱橫無敵。

溫暖的陽光照在楚然的臉上，映出他眼底的一抹滄桑。

“長天，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