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懼老夫子，并非單純的力量原因。
更多的，是精神……
敢擋在夫子們的面前，就要做好生死斗爭的心理準備，在這個世界上，那些老夫子，是最不怕死的一群人……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他們，從未食言。
即便是最為出色的文興八杰，如今還活著的，也只有四人。
其中，德公功成身退，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世人已經二十年沒有見過他了，也不知老先生如今身在何方，身體健康與否。
這次，他也沒來。
來的是陳子昂，他直接去了刺史府，奪了衛戍師和行政權。
來的是于廷益，他直接去了長陽縣，那里有人心。
來的是余玠，陳子昂說的三個軍團，會由他來組建、訓練。
日后，余玠還將是這場反攻的總指揮，這種大型戰役他最為拿手，畢竟，二十一年前的北平決戰，就是他指揮的。
如今反攻雖然浩大，但比起當年，還是不夠看的。
唯一的問題是……時代不同了。
他們，也老了。
當年，他們的身后是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如今，沒有了，僅僅是南江一地，能有多少支持都不好說，俠客們還有多少決心，也不好說。
畢竟，日子能過得去，誰又愿意造反呢？
更何況，核孽比壓迫剝削更可怕。
不過，有些事情必須去做，哪怕犧牲再大，也必須做，必須告訴世人，現在還不是安穩享樂的時候，戰爭，還沒有結束……
……
因為這場反攻，南江變得愈發熱鬧。
數百公里外的偏遠山村都能感受到這份動靜，希望村罕見的來了一批過客，他們騎著馬，別著刀劍，風塵仆仆……
來的，是俠客。
他們在村子里買了補給，又留了一宿，第二天便繼續拍馬遠去。
從路過的俠客口中，人們知曉，在天渚市，藤原明治發了英雄帖，這批俠客是趕去參加反攻污染區的，他們從南邊的雙珪省來，已經趕了五天路。
因為舍不得戰馬，就沒有乘坐火車。
想著，到時候反攻，還可以作為騎兵沖鋒……
倒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按那五個人的話說，平日也就獵殺一些跑漏的污染種，行走鄉間的時候，偶爾除暴安良，有時還幫鄉親們搶收麥子，干些農活……
這便是農家子弟覺醒俠客后的真實寫照。
村民們則是極為熱烈的議論著南江的情況，因為自家村子也出了兩名俠客哩，大家都想著孫家娃子和李家娃子還在不在南江，如果在，又是一翻什么際遇。
藥廬中，種花娘微笑的聽著小孩們七嘴八舌的講著聽到的消息。
看著鐵娃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招數：“……到時候，和哥肯定一記黑虎掏心，將那打老虎打個洞穿，明哥一記鐵頭，將水牛撞到?！?
“哈！嘿！嚯！”
“嘿嘿，也就是我鐵娃沒去，不然，我也能干翻兩只核孽，老瘸子可是教過我兩招的！”
其實，鐵娃比劃的還是有模有樣的，老瘸子也確實教過他一套拳法，如果他有俠客血脈，日后有幸覺醒，估計能成為次代俠客中的佼佼者。
現在，卻只當玩鬧了。
他這兩下打得虎虎生威，小伙伴一陣拍手叫好，種花娘也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給予贊許。
今日，孩子們在這說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山，才一窩蜂跑回家吃飯。
倒是難得的熱鬧……
看著孩子們遠去，她笑著起身，沒有看那些今日尚未處理好的藥材，也沒有生火做飯，而是有些緊張的出了門，走過三道山坡，來到了一座院子之外。
手指有些緊張的捏著衣角，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都來了，就進來吧。”
她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望向抽煙看書的老人，她徑直走到老人身前，倏的跪下了。
“不放心他？”
“嗯?！?
老人點了點頭，將書合攏，遞給了女孩，一口煙緩緩吐出，凝望了遠處的夕陽一會，才說道：“起來吧，慢慢學，不要急?！?
“今天，我們先學宇宙起源?！?
“看到那月亮了嗎？看到那片星空了嗎？宇宙中的星體可以分為恒星、行星、衛星、小行星，你認為月亮和那些星星，都是哪些？”
天幕，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去，繁星布滿了天空。
女孩純凈的眼睛望向星空，在沉浸著這片浩瀚美麗的同時，有些猶疑的說道：“月亮很近，形狀變化很有規律，應該是衛星？”
“那些星星……是恒星？”
聽了女孩的回答，李德盛笑了，他很確信種花娘沒有接觸過任何天文知識，但她僅憑字面意思和常識推斷，就清楚得分辨了恒星、行星、衛星、小行星的概念。
答的不錯。
他抽了口煙，笑道：“不全是，大約99%的都是恒星，主要還是與距離、亮度有關，而離我們最近的星體，就是我們腳下的地球了?！?
“大約，在66億年前，宇宙發生了一次大爆炸……”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世界，第一次在她眼中如此清晰……
……
南江皇家醫院，醒了有兩天的孫明憂郁的望著星空，他覺得，自己可能被遺忘了，扶桑會不管他也就算了，李和那小子也不見了……
所以說，這次去污染區秋獵算是什么？
闖禍、重傷、養?。?
唉……
孫明難受的嘆了口氣，回想著當時在遺跡中的一幕幕，深深痛恨著自己的無能，雙手捏緊，這幾日長出的指甲已然嵌入手心……
以至于，有人進了病房，他都沒有在乎。
進來的是一個老人。
老人個子不高，身上穿的是一件藍色的馬褂，形象打理的一絲不茍，年齡雖老，但是眼中看不到任何糊涂，反而，極為精干。
他走到孫明的床前，微微躬身，喊道：“少爺?！?
孫明頓時皺眉，放下心事，側過頭來看著這個老人，他很確定自己家里沒有這號人物，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人。
“你是誰？”
“老仆孫季，添為孫相府中管事?！?
孫宥是吏部尚書，臉上貼點金，倒也勉強能稱一聲‘相’。
二叔的人？
孫明沒好氣道：“等我去了京都自會拜見二叔，上趕著派人來是什么意思？老爹都說相信我，用得著你們來插手？”
面對孫明的怒意，老人只是笑了笑，再次躬身。
“少爺誤會了?！?
“老爺只是著我來問問少爺，少爺若是不愿再介入南江的事情，我便接少爺入京療養，如果，少爺還堅持參與，那便替老爺給少爺傳句話?！?
“什么話？”
“老爺說，研究所的事，少爺不必再放在心上。”
嗯？！
猛然轉頭，孫明眼中頓時充滿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