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幸福149
- 饕魂鎖
- 歲歲秋姿
- 13895字
- 2022-11-26 21:14:00
“我們曾經在市政廳答謝宴上見過面的。我是明文軒的女伴。”子婧朝他解釋道。
林音怔了一下,目光短暫的凝滯之后轉向一邊:“不好意思,我沒什么印象。”他起步離開。
子婧坐在冰冷的鐵椅上望著林音冷漠的背影離去,她突然覺得咼人是冰做的,表面上的溫暖,只不過是為了掩飾無情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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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子婧被捕之后,明文軒幾次來咼軍警備司令部,都被擋在了門外,就在他打算去找付將時,雄丘竟然親自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請他到咼軍警備司令部。
當明文軒被雄丘領進陰暗的地下監牢,看著倒在地上的牢門和碎落的子彈,他緊張地轉過眼睛,問雄丘:“發生了什么事?”
“子婧被穆尚存帶走了。”雄丘的鴻蒙語說的就像蹩腳的英語。
明文軒憋足氣的胸肋微微打開,他暗自松了口氣。即便是穆尚存那家伙救了子婧,也總比她被關在這里好。他越過雄丘看到了那把掛著血漬的鐵椅。子婧竟然被帶進這種對犯人刑訊逼供的地方,他蹙緊眉頭,質問雄丘:“你們對子婧做了什么?”
雄丘眼神不自然的晃了一下,他說道:“一個青山軍的人被我們抓捕了,他交代子婧小姐是他的秘密聯絡員,之所以帶子婧到這間審訊室是為了讓那個青山軍的人當面確認一下。”
明文軒繃緊了臉,雖然他很想知道關于子婧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將內心的好奇給牢牢的按壓住了,他知道從雄丘口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線索。他對雄丘毫不客氣地說道:“如果有一個瘋子指認你殺了人,我是不是要把你帶進警署好好查一查?”
雄丘虛偽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笑的更為浮夸:“如果警官需要,我隨時配合。可惜,長官您,現在可不是警署的人。”說著他走出“請”的姿勢,示意要送明文軒離開。
離開了咼軍警備司令部,站在十字路口,明文軒再次陷入茫然而又無助之中。穆尚存會帶子婧去哪里?他別無他想的循著雄丘提供給他的線索思考下去。
“文軒。”
一個清脆的女音突然在他身后響起。
明文軒猛地回過頭去,有點意外地睜大眼睛:“露麗思?”
露麗思帶著禮帽,帽檐壓的很低。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從帽檐下看過來。充滿了高度的戒備和警惕。她穿著一身黑色呢料大衣,就連手包都是低調的深綠色。雖然她年紀很輕,可整個人的穿著看起來就是個婦人。
半個小時之后,他們來到曾經在一起吃過點心的餐廳。露麗思點了和上次相同口味的飲品,而明文軒依舊什么都不吃,只是一身朗利的坐在對面,用一雙比上次還要緊迫的眼睛盯著露麗思。
“我聽子婧說,這段時間你消失了。是去哪里旅游了嗎?”明文軒問道。
“我干的事情可是比旅游有意思。”露麗思吸了一口飲品,隨后坐正了身子。
“換了份新工作?”明文軒之所以同意和露麗思一起來到這里,是因為露麗思作為子婧曾經的同事,會不會知道有關子婧更多的事情。比如說,青山軍的秘密聯絡員。當然了,即便是子婧的身份真的是黨派人士,她會告訴露麗思嗎?答案是不會。但她的行為一定和平常人不一樣,這一點露麗思會有發現嗎?
“我在調查一件事。無薪的工作。”露麗思壓低了聲音,往前傾了傾身子:“是關于華文那場火災。”
明文軒猛然一怔。在隨后露麗思的講述中他得知,在華文失火那個晚上,從海外探親回來的露麗思聽保姆說子婧上門找她,就借著酒勁前來找子婧,是想告訴子婧她喜歡上明文軒。前段日子之所以不辭而別,是因為子婧和明文軒的感情嚴重刺痛了她的心。一開始就想著這么永遠的和他們不再聯系,后來再也忍不住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可就在那個晚上她來到華文時,發現有幾個神秘的人在華文放火,當時確實看到穆尚存救了子婧并打倒了一兩個人推到火海之中,當時倒是把她嚇壞了。當她逃出火海時,看到了放火的幾人中有人逃了出來。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又借著上頭的酒勁,她就開車悄悄跟上去了。這一跟,仿佛上癮般,把暗中調查當成了自己的工作。
“我主要是想查到殺死陸小直社長的兇手。”露麗思對明文軒如實說道:“陸社長人那么好,我就是想知道他得罪了誰。所以就暗中跟蹤那個放火的人,最后一點點的摸清了他的底細。”
“你發現了什么?”明文軒緊張地盯著她:“是誰放火要燒華文。”
“是咼軍警備司令部的薛相田。”露麗思聲音細小,卻十分有力。
明文軒不敢置信地張開嘴,說不出話來。怎么會是薛相田?
“這個千真萬確。”露麗思將掛在耳邊的碎發攏到耳朵后面,她一只手扶著額頭,擋著半邊臉不被周圍的目光注意到,又往前傾了傾身子:“我已經打聽到了。薛相田覬覦咼軍警備司令部都統那個位置。所以才放火燒華文嫁禍是都統付將干的。”
明文軒緊張的手心滲出汗來:“鄱陽市都在傳是崔更生干的。你怎么說是付將?”
露麗思有點意外:“崔更生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可是多虧了付將這個后臺。文軒,你不會不知道吧?”
明文軒沉了口氣。付將不僅是崔更生的后臺,還是一個鴉片販子,是崔更生最大的販運貨源。不過他對露麗思倒是隱瞞的十分到位,他低聲問道:“你花錢買的消息?”
“這種消息有錢,也不會有人賣的。”露麗思低頭喝了一口飲品,用紙巾輕輕碾去唇上的水:“想救子婧出來,你不妨考慮一下薛相田。”
明文軒眼眸一緊,瞳孔似在迅速收縮般灼灼生輝:“你的意思?子婧還在咼軍警備司令部?”
露麗思目光肯定的點點頭。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明文軒想確定她的消息是否可靠。
“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露麗思起身要走,明文軒一把拉住她手臂。露麗思一邊的嘴角暗藏不露的上揚。她不是沒有時間多坐一會兒,只不過她想得到他的挽留,哪怕他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在挽留她。
“我的未婚夫。”露麗思轉過身來低頭看著他,隨后又看向他拉著自己手臂的手:“我未婚夫看到會吃醋的。”
明文軒立馬松開她的手臂:“露麗思,我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我已經都說了。毫無保留。”露麗思勾起嘴角仰頭看著他,是緣于他個頭太高,而她是屬于那種穿著高跟鞋只會讓人覺得富態雍容形的女孩,還是太矮微胖了點。
“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還不是因為你是子婧的朋友,你想幫她。”明文軒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迫切地望著露麗思。
露麗思垂下眼睛,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告訴你是因為我想彌補曾經在你和子婧之間做出的一個錯誤的決定。”
明文軒不太明白的看著她:“你做了什么?”
“我們一起吃俄餐的那個晚上。子婧被壞人擄走,并沒有被玷污。后來我和子婧一起去做檢查,醫生很明確的告訴我們,子婧是完璧之身。”露麗思昂起頭來:“我騙了你。至于原因,我已經告訴你了。”
明文軒知道是因為露麗思喜歡自己,才刻意撒了謊。不過后來明文軒和子婧在一起,露麗思的謊言不攻自破。此刻,再提起這件事,明文軒心中另有一番感慨。當時的他就像現在,甚至比現在的自己還要糟糕,整個世界一片昏暗,他失魂落魄的活著,從見不得天日的夾縫中喘氣。那種克服心理障礙的過程就像抽離、剝繭、重生。
“我馬上要和我未婚夫一起去國外生活了。很遺憾,臨走前,沒有見子婧一眼。以后替我向子婧道別。”露麗思灑脫的笑了一下,就轉身離去。
明文軒沒有再追上去。他知道露麗思已經掏心掏肺的說出了一切。他在心中祝她幸福。
和露麗絲分開之后,穆尚存打電話給崔更生。深更半夜的,崔家的電話一直不停的響著,尚秋梅緊張不安地坐在電話機前,對想要接電話的崔更生緊張兮兮地說:“這么晚了,電話不準接。”
“我是個生意人,十萬火急的事情就是錢啊。”崔更生束手無策的立著。自從把尚秋梅從咼軍警備司令部的監牢給帶回家,她整天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甚至連門也不敢出,精神狀態十分不好。若是不讓接電話這件事擱在以前,他準會嫌礙事的將她拉去一邊,而現在他連說話都是慎之又慎。
“連命都沒了,要錢給鬼花嗎?”尚秋梅一下子拔掉了電話線。
崔更生被她陰狠狠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就哄著說著將尚秋梅給勸進了臥室休息。
第二天中午,明文軒才終于聯系上崔更生,他們見了面。
“可靠消息。子婧和穆尚存可能已經被抓起來了。”明文軒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前,一雙暗藏著鋒芒的眼眸自帽檐下看向對面的崔更生。
午后的陽光帶著初春的氣息,暖暖的灑落在崔更生的身上。他的發一向梳的光亮整齊,雖然雙鬢貼服著幾縷白發,卻絲毫不減他的精神勁。
“咼軍司令部戒備森嚴,不是你派個探子就能探出他們的下落的。即便是你強攻,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們被關押的地點。眼下,我看得找找付將。”崔更生嘆了口氣。他不是不知道黨派人士對于咼兵意味著什么,如果付將敢堂而皇之的放掉一個黨派人士,他的政治生涯都有可能就此結束。可是在無計可施的困境之中,他只想先去探探路子,好為下一步明文軒營救子婧做準備。
明文軒托著腮,閉上了眼睛,冥想。雄丘是付將的人,他抓了子婧,付將放不放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倘若抓子婧是付將的本意,那么崔更生此行必定會生出事端,因為到目前為止,好像沒有太多人知道崔更生和子婧是父女。
崔更生再也坐不住了:“文軒啊。我今天下午就去見付將。告訴他,子婧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不是黨派人士。”
明文軒沉默地抬起頭來,崔更生已經起身離開。
看著光亮的玻璃門在崔更生身后閉合,明文軒的心突然跳空了似的,讓他再也無法凝定。他起身去追崔更生,可車已經駛遠了。
剛才在猶豫什么?為什么不及時制止崔更生。明文軒自問。是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將一切寄托在微茫的希望之中嗎?他恨自己是個懦夫。他握緊了拳頭,如果消息百分百確定子婧被咼兵羈押,那么他將提著槍桿子沖進去。可他的心是忐忑的,萬一子婧真被穆尚存給救了呢?他救子婧那么多次,不會就這一次落空了?他心亂如麻。
崔更生懷揣著莫大的希望走進咼軍警備司令部的院子,剛一進大樓便被兩個守門的咼兵給抓了起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我是你們都統的朋友,剛才進門時已經確認我的身份了。”崔更生慌忙解釋道。
“崔先生,你的身份需要再次確認。”迎面走過來的咼兵認識崔更生,可態度一改往日的和氣,看起來威嚴不少。
崔更生還未解釋上兩句,就被兩個咼兵給拉下去,關到審訊室之中。崔更生拍打著冰冷的鐵門,走廊靜的只能聽到他惶恐不安的回聲。
這是崔更生始料未及的,這一路上醞釀了一大堆的話要說給付將聽,這倒好,人沒見著,就被關入監牢。
這里暗無天日,陰冷潮濕,見不得半點外面的陽光,頭頂是蒼白無力的燈光,不分晝日的亮著。崔更生約莫了在這里待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聽到平穩而又緩慢的腳步聲臨近。
“雄丘?”崔更生有點意外的睜大眼睛,看著牢門外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崔更生哭喪著臉叫道:“雄長官,你看他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是來見都統的,他們怎么把我當犯人給抓入了牢房。”
雄丘動了動脖子,似乎是坐的太久脖子太僵的緣故。他面色平靜地說道:“他們沒有搞錯。確實是要把你當犯人給關起來的。”
“我又沒有犯罪,他們為什么要關我?”崔更生道。
“因為你是黨派人士?”雄丘微低著頭,臨近牢門,口氣質問。
隔著牢門欄桿,崔更生冷吸了口氣,支吾道:“雄長官,你是在開玩笑嗎?我會是黨派人士嗎?你看著我像嗎?”他指著自己的鼻尖。
“或者你為黨派人士做事?”雄丘雙手插兜,嚴肅地盯著他。
“哎唷。我可是為你們做事的啊?我和都統之間的合作,難道雄長官不知道嗎?”崔更生拍著胸口,喊冤道:“我可是你們的人啊。”
雄秋冷笑了一下:“對不起,我還真不知道。”
“我要見都統。只要見到都統,你就知道了。”崔更生抓著欄桿,恨不得腦袋從欄桿的縫隙鉆出去。
“都統有事回國了。”雄丘冷冰冰道。
“只要你讓我打一通電話,所有誤會都會解除。”崔更生急的腦門冒汗。
“把事情交代清楚,比找都統有用。”雄丘微微歪頭,露出一絲陰冷的笑。
“交代什么事情呀。我沒犯什么罪,我交代什么呀?”崔更生強忍住胸中的怒氣。
“子婧,你的女兒,黨派人士,找你做什么?”雄丘壓低了聲音。
“你,你們都知道了?”崔更生吃驚地愣住了,原來他和子婧的父女關系已經被他們知道了。難道他們一直在暗中調查自己嗎?
“說啊,她讓你執行什么任務?”雄丘一只手猛地抓住欄桿。
“她是來認親的。沒讓我做什么啊。子婧是我的女兒,但我相信她不是黨派人士。”崔更生的聲音不自覺的放低了。難道是前段時間的抗議鴉片的集會是子婧發起的,才被咼軍認為是黨派人士。可,她真的不是黨派人士嗎?崔更生自問。猛地冷靜下來,他想到子婧在集會上鏗鏘有力的陳詞,有點膽寒子婧的身份。
“那批貨在碼頭被燒成了灰燼。就是她交給你的任務吧?”雄丘的腦袋壓的更低,他兇狠的視線像似要穿進崔更生的眼睛中。
“雄長官,那批貨被燒之前,我可是想方設法的四處托人找關系解決問題呀。而且,貨在被燒之后,我也是把錢一分不少的給了都統的呀。都統并沒有損失一分錢呀。”崔更生攤開手解釋道:“我是生意人。我燒自己的貨,燒自己的錢,不是傻了嗎?”
“我們得到了錢,但失去了市場。”雄丘的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這就是你們的任務。讓這批貨在鴻蒙的土地上蒸發掉。”
“不,不是,你想多了。事情不是這樣的,貨物被燒只是一個意外事件。”崔更生苦口婆心的解釋,卻絲毫打動不了鐵石心腸的雄丘。
“我希望你能把子婧告訴你的一切都說出來。爭取咼軍的寬大處理。”雄丘說完便轉身就走了。
崔更生大叫著冤枉直到精疲力盡,頭腦猛的一暈,便跌倒在地上。
明文軒通過小道消息了解到崔更生被抓了起來,又不合適冒然前去營救,就托人把信兒轉告給崔更生的妻子尚秋梅。
兩日之后,明文軒收到了尚秋梅的死訊,警方調查得出的結論是尚秋梅不小心掉入河中淹死的。崔家予以默認,這是崔更生和尚秋梅的獨子崔培英的態度。
尚秋梅入葬這天,崔更生在兩名穿著便衣的咼兵的陪同下參加葬禮。咼軍警備司令部之所以同意崔更生這一請求,是不想崔更生被秘密監禁的事情被眾人所知。當然,在放崔更生出來前,他們也有約定。崔更生不能透露目前的現狀。
葬禮期間,崔培英和他抱頭痛哭,崔更生小聲對崔培英說道:“一定要救出子婧,她是你的姐姐。”
“我母親已經告訴我了。”崔培英抽噎著,抱著父親,將腦袋壓的很低,表面來看是在痛哭,實則是在說話。
“找到穆尚存,就能找到子婧。記得,不要為你母親報仇。你們好好生活。聽話。”崔更生叮囑著,寬大的手不住的拍著崔培英的肩膀。
崔培英的熱淚不斷的涌出,他咬緊牙根:“人是要救的,可母親的仇一定要報。”
“你斗不過他們這些劊子手的。”崔更生抹去他臉上的淚水:“去找明文軒,他會幫你。”
在答謝親友時,崔更生與一個又一個到場的人握手致謝,在與明文軒握手時,他順手給了明文軒一張紙條。
葬禮結束,離開現場,明文軒才展開紙條,上面寫著:“保我兒,救我女,家妻之仇不可報。”
尚秋梅的葬禮剛結束有兩天,崔培英就約明文軒出來見面。夜幕罩頂,在光線黯淡的酒吧,他們兩個安靜的坐在一角望著隨著音樂晃動起伏的人潮。
“你母親的事情,請節哀。”明文軒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看著里面的酒水。
性格一貫任性跋扈的崔培英因為家庭的變故顯得成熟了許多,整個家庭的重擔也都落在他的肩頭。他身上的浮躁之氣壓緊在心頭,冷傲的臉上凝聚著悲痛。
崔培英靠在沙發上,空洞的眼睛盯著人潮:“我母親為了救父親去了咼軍司令部要人。臨行前,她告訴我,咼軍在桓蘭村屠村。她打算以此要挾咼軍放掉父親。我沒有能勸阻住她。她獨自前去,就在回來的路上出了事。”崔培英攥緊手中的酒杯:“這是咼軍殺人滅口。這種哀,我結不了。”
明文軒抬起杯子,一飲而盡:“先想辦法救你父親吧。”
“我父親讓我救子婧。”崔培英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明文軒。
明文軒冷凝的目光滯了一下:“你要救子婧?”
崔培英神秘地說道:“不管是先救誰,都得找到穆尚存。聽說這個家伙不怕子彈,如果能找得到他,我父親和子婧不都有救了嗎?”
明文軒沉默的垂下眼睛,他疲憊地揉捏著鼻骨:“穆尚存可能已經被咼軍抓住了。”
“抓住了?”崔培英英氣逼人的眉頭一蹙:“我不信咼軍能抓得住他。我聽過父親提起過穆尚存可不是普通人,我母親說他是鬼魅。既然是鬼,人怎么能抓得住。我自有辦法找到他。”
明文軒狐疑的抬起眼睛,隨后又打消念頭,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年紀才不過十幾歲的崔培英身上,是時候要見見薛相田了。
因為不想歐陽青青涉足此事引起麻煩,明文軒親自約薛相田出來見面。在此之前,他已經派人摸清了咼軍司令部內部的人事狀況以及薛相田的家族情況。薛相田是咼國五大家族之首的薛氏集團的掌門人薛歸辰的小兒子。薛歸辰總共有四個兒子,其中三個兒子,也就是薛相田的三個哥哥都是政商界重量級人物,而這個小兒子薛相田最不易被父親提起嘴,即便是在咼軍內部謀了份職,也擺脫不了玩世不恭、花花公子、紈绔子弟的名頭。在明文軒看來,薛相田并非世人謠傳那樣的不務正業,在虛浮的表面之下倒是有一顆隱藏極深的野心。
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咼軍警備司令部之中,何等風光的薛氏家族的血脈難道就愿意一輩子屈尊人下?不會的,這是薛相田天生的骨血所不允許的。
想必精明的付將已經察覺到了薛相田的狼子野心了吧。所以,此次約薛相田見面,明文軒說話開門見山。
聊了近十分鐘。薛相田帶笑的眼睛透出淡淡的冷氣:“好,我可以幫你。”
“你說。”明文軒給薛相田手邊的杯子甄滿酒。一想到露麗絲所透露的薛相田是華文火災的幕后兇手,明文軒的手微微使力,將瓶子捏的更緊了。
薛相田抱著雙臂支著桌面,他微低著頭,黑眸攏聚灼光,看著面部表情極為親和的明文軒:“如果真是付將抓了子婧。那是公事。你是警署出來的,你應該知道公事應該公辦的道理。更何況,這次付將辦的政治犯。”
“子婧不是政治犯。”明文軒沒有忍住,抬起眼睛,打斷了薛相田。雖然他知道他的行為很唐突,可是子婧在他心中是不能被任何人用語言進行褻瀆的。
薛相田倒是圓滑,他笑了一下,緊張的氣氛得到舒緩,他繼續說道:“如果子婧是被冤枉的,那付將要辦她的目的性和企圖心很強,子婧就更加危險了。所以,我們明著來根本不行。”
薛相田的話讓明文軒內心很添堵。他繃緊了臉色盯著薛相田:“你說該怎么做?”
“抓付將的軟肋。”薛相田聲音明顯放低,他懶散的眼睛漸漸凝住:“他的軟肋,我倒是有一個。”
“這個軟肋,我要了。你提條件吧。”明文軒目光明亮得望著他。心想這個薛相田好不容易借著自己的手和付將公然對抗,他的軟肋還應該能拿得出手吧。
“實不相瞞,我愿意幫你,是因為歐陽青青。”薛相田深吸一口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知道你和青青青梅竹馬,她喜歡你。但你并不喜歡她。所以不要給她希望,把機會留給我。”
明文軒笑了一下,抬起手來:“我理解你。我答應你,我會做到。”和薛相田碰了一杯,明文軒一仰而盡。他們是在彼此利用,只不過薛相田一直蟄伏在暗中,而他卻是一把雙刃劍,甘愿成為薛相田手中殺人的利劍,是為了子婧,他心甘情愿。
酒液順著明文軒的喉管緩慢的流下去,明文軒的腦海浮現歐陽青青,她曾經提起險些被薛相田非禮那件事,令明文軒的心異常酸澀,就好像將她拱手讓給別人一樣。不過,他振作起精神。他對歐陽青青的拒絕,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對所愛之人子婧的尊重。更不代表歐陽青青就會選擇薛相田。
“合作愉快。”薛相田喝完酒,將空酒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語帶笑音的說了一句。
明文軒的手臂垂落在桌子上,手里還抓著杯子,醞釀了一下,他抬眼問道:“薛科長,我可以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嗎?”
“都是朋友,隨便說。”薛相田抬了抬手。
“付將的軟肋,你捏在手中有多久了?”明文軒挑起一邊的眉梢。
薛相田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隨后將眼睛轉去一邊正在托著盤子送餐的服務員,似乎是被問題給困擾了,不過很快他的眼睛又回歸到明文軒身上:“時間可真的不短了。”他點燃一根煙抽起來,樣子略顯惆悵:“如果不是為了青青,我可能還會等,等一個更好的機會。”
這句話就像筆墨,洇透紙心,異常的真實。明文軒看著薛相田煙霧繚繞中的眉目,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也許薛相田是打心底喜歡歐陽青青。
即使是浪子,也是血肉之心,哪有不動心的時候。明文軒萬千感慨的深吸了口氣,用贊賞的目光看著對面的薛相田,又輕輕笑了一下,充滿了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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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一個約莫七旬的老人拿著一封信來到了鄱陽警署,這個人正是警署署長曾經的司機小鐵的母親鐵英發。小鐵因為槍殺禁煙請愿民眾被抓,而后越獄出現在市政廳答謝宴的后花園,要刺殺雄丘,卻被雄丘槍殺。
坐在警署署長的辦公室中,署長向鐵英發一字不漏的交代小鐵被捕以及去世的整件事。鐵英發嗷哭不已,署長的秘書從旁勸慰,署長眉頭扭成一團,不住的哀嘆:“小鐵是個正直的警員。怎么會?連我都搞不懂啊。”
一旁的杜杰撿起從鐵英發手中滑落的信箋,開封處還有打開后留下的膠漬。杜杰隨手從中抽出信紙,展開是短短幾行工整的字:“母親,汝兒被雄丘以你性命要挾槍殺民眾,點燃警署和民眾的關系惡劣的導火線。汝兒成了可恥的叛國者。這封信,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看得到。但有一天,上天讓你看到這封信,你一定要裝聾作啞的活下去,請忘記你這個不孝的兒子。”
鐵英發眼睛不好,又不識字,在家里找出這封信之后,讓鄰居讀給她聽,隨后趕來警署報案。在杜杰的詢問聲中,鐵英發說自己被雄丘軟禁起來,一天24小時有人伺候著,說是等兒子小鐵回來一起出國。因為聽保姆說小鐵可能出事了,鐵英發才悄悄逃回了家,在家中發現這封小鐵留下的信。因為這是兒子最后留下的東西,老人提及此事,哭暈了過去,被趕來的醫生搶救后送至醫院。
辦公室中,杜杰將這封信交給署長,確定道:“這是小鐵的筆跡。”
“這,是小鐵的筆跡?”署長的手指在發抖,信紙在緊張的顫動。
“署長。看來雄丘殺死小鐵,是要滅口。”杜杰又添了把火,徹底點燃署長心中的怒焰。
“警署和民眾?”署長捏著信紙的手在使力,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咼兵真是太囂張了,活生生的在老子身上捅了一刀。”
杜杰順水推舟的說道:“咼軍警備司令部在警民關系這個問題上大做文章,甚至不惜以殺死署長的司機為代價。署長,他們到底是想看你笑話,還是想要你下臺?”
署長將信紙拍在桌子上:“我有得罪過他們?”
“不是你得罪了他們,而是鴻蒙的律法限制了你們的自由。”杜杰話中有話的暗示咼軍圖謀鴻蒙政權的野心。
署長自然聽得出杜杰話中的意思,他的眉頭無聲的展開,陷入憂思。
“署長,鬧到這種地步,我們和咼軍已經失去了妥協的底線。”杜杰慢條斯理地將桌子上的信紙又收回到信封之中,他抬眼說道:“我手下的人已經查到鄱陽最大的鴉片貨源地是在咼國,而放貨的人還是個軍部級人物。”
“你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署長望著窗外,似乎心中早已有數。
杜杰不信署長做了這么多年警署的第一把交椅,會察覺不到一點風聲,與其這樣彼此心知肚明卻又裝聾作啞下去,還不如直接戳了他的面子。杜杰直接說道:“是咼軍警備司令部的都統付將。他是崔更生手中最大的鴉片供貨商。要證據,有。要人證,也有。就看警署查不查。”
“崔更生不是已經被抓起來了嗎?”署長背著雙臂。凸起的腹部渾圓飽滿,一身的氣度。
“說是青山軍的人。”杜杰將信箋放入口袋,昂起頭來望著署長的背影等他發話。
“哼。黨派人士?”署長感到可笑。崔更生一個嗜錢如命的人會是黨派人士。怕是雙方合作鬧了矛盾,要殺人滅口罷了。
“崔更生只不過是他們手中摧毀我們鴻蒙的一個小小的棋子罷了。他們手中還有多少棋子,是不是星羅棋布?真是難以想象。”杜杰欲言又止,但最終未能壓住內心的激憤:“如果,每個人都怕遭惹是非,力求自保,那么鴻蒙將會成為一個被鴉片毒害的墳場。”
“誰說不管了?”署長轉過身來厲聲打斷杜杰:“你小子,是在說我怕嗎?”
杜杰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隨后張開嘴想要解釋,話還未說出口,署長一聲令下:“查。別說就他一個咼軍的都統,就是個總統敢在鴻蒙撒野,也照樣查。”
“是。我立馬就安排下去,查!”杜杰激動的敬了一個禮,還未待署長交代兩句,他就轉身跑出辦公室。心想著署長別介是再反悔了,連他開口說話的時間都沒留。
兩天之后,鐵英發舉著牌子來到咼軍警備司令部門前。牌子上寫著“還我兒子”幾個大字。各方記者都來拍照采訪。咼軍警備令部門前又集聚了大量要求他們撤離搬出的民眾。
短短兩天,關于咼軍警備司令部雄丘要挾小鐵槍殺禁煙請愿民眾挑撥鴻蒙警民關系的報道飄滿鄱陽大街小巷。
杜杰也開始著手收集咼軍販賣鴉片的證據,將咼軍警備司令部付將作為一號調查對象。
明文軒深夜來到警署杜杰的辦公室,看著桌子上擺放的一疊資料:“辛苦了。”
杜杰遞給他一根煙,為他點燃:“我從未工作的如此痛快過。”
明文軒惆悵的抽了一口,心情低落的說道:“我的人這兩天趁亂混入咼軍警備司令部。沒有找到子婧被關押的地點。”
杜杰猛抽了一口,香煙燃燒的光點猛地亮了一下,他吐出濃重的煙霧:“難道是被穆尚存救走了?”
“不會。”坐在沙發上,明文軒雙手緊張的交握,指端夾著的香煙燃著半截煙灰:“我的預感很不好。”
“會不會是被秘密轉移了?”杜杰將煙頭熄滅在煙灰缸之中:“我聽說咼軍在鄱陽城郊的燕子山有個操練的營地。”
明文軒抬起陰冷的眼睛,斜向杜杰:“如果有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會說嗎?”
杜杰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猛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慌忙說道:“文軒,你可不要亂來。現在我正在查付將,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綁架我的犯人,也是要按罪論處的。”
“我等不了你將他繩之以法了。”明文軒嘶吼道。他將煙頭碾碎在腳下,雙手痛苦的插入柔軟的發中。子婧的安危沉重的壓在他的心頭,他已經不止一次的想要提著槍去找付將了。就在他血氣上涌,一股腦的想著要去用武力解決問題時,突然感到頭很沉,像是再也抬不起頭來般他倒在沙發上。在意識消失前,他看到杜杰正惶恐的看著他。
在明文軒徹底喪失意識之后,一個人從杜杰里層的辦公室走出來。杜杰一身疲憊的站起身來,迎向此人蒼老的臉孔。
“杜杰,謝謝你。”明發志將一個信封遞給杜杰。
“伯父。也謝謝你的幫助。”杜杰接過信封,雖然和往日一樣輕薄,但卻覺得沉甸甸的。這是他違背明文軒的意志而換來的機密。如果不是明發志利用在咼國的商業關系獲得情報,杜杰是很難得到付將販賣鴉片的證據的。
明發志撥了一個通電話,他的司機來到辦公室將昏睡的明文軒背起。離開前,杜杰忍不住對明發志說道:“伯父。文軒是真的愛子婧,請,請你救救子婧。”
明發志朝杜杰客氣的點點頭就轉身走了。
杜杰心里難受的看著地上被明文軒碾碎的煙頭,這是一進門時,杜杰遞給他的,煙里面含有大量的催眠素。他希望明文軒能做一個夢,在夢中與子婧做最后的訣別。
半個月前,日理萬機的明發志來找過他,進行了一次長談,是為了明文軒。明發志希望杜杰能幫他挽救明文軒。作為父親,他一直知道明文軒在做什么,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兒子出事。杜杰理解明發志的心情,更為了拿到抓捕付將的證據,他答應將明文軒老老實實的送到明發志手中。在此之前,明文軒已經有一個月沒有進過家門了。
把明文軒安穩的送回到他父親手中,可他卻失了心般難受。明文軒望著子婧時的眼神浮現他的心頭,那是一雙深情款款的眼眸,在這世間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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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幾聲槍響在耳邊怦然炸響,就像天空的雷電劈碎耳畔的石頭。
明文軒猛的睜開眼睛,是躺在車中,四周一片漆黑。借著月光,能看到高坐在一旁的高大人影:“父親。”他揉著酸痛的骨頭坐起身來。
明發志一直望著窗外。他的側影安靜而又凝重。明文軒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看到遠處幾個穿著警服的人正在抬尸體。那些尸體身上插著染著血的牌子。
是刑場。
明文軒內心發冷,他轉頭問明發志:“父親,咱們怎么在這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定不是在做夢。來不及細想他怎么從杜杰的辦公室蘇醒在刑場。
“她已經被行刑了。”明發志平靜的說道。
“她?”明文軒皺了皺眉,隨后跳下車去,沖向那些腦袋爆裂的犯人的尸體,一個個尋找,終于找到了一個女人的尸體,穿著他曾經買給她的藍棉袍,染上了花朵一般艷麗的血液。她已經不成人樣,腦漿流了一地。
明文軒看著她被兩個警員抬走,他大聲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子婧。”警官看他一眼。
“子,子婧。”明文軒內心惶恐,他追了沒幾步,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天空凝著冷氣,終于在午夜最冷的時候落了雨。
“把她還給我。”明文軒使勁全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跑了兩步又摔倒在地,他朝運尸車離去的方向絕望的伸出手。
明發志踩著一地的泥濘來到明文軒身側,司機在他旁邊擎著一把水傘,明發志的樣貌隱在傘下陰暗的處,顯得異常凝重。
“她已經死了。文軒,回家吧。”明發志感慨至深的說道。
“爸。我沒能救得了她。是我太懦弱,太猶豫了。如果早一步,她也不會死。是我害了她。”明文軒跪在地上拼命的捶打著自己的胸脯自責著。
司機想要去勸阻,明發志卻揮手攔住了他。他朝司機說道:“人總有累的時候,等他累了再說吧。”
司機眼巴巴的看著雨水四濺之中,明文軒的血從他的口鼻流出來,甚是心疼。真是沒想到一向養尊處優的少爺會為了一個女孩將自己搞成今天這副樣子,想以前小時候,明文軒摔倒了,弄臟了衣服,第一件事不是拍打衣服,而是直接換掉。這個少爺雖然是個男孩,卻是十分講究,腳上所穿的的鞋子都是纖塵不染的呈亮呈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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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之后的中午。在咼軍警備司令部不見天日的地下牢房,一個全身鎖著鏈子的人被一個瘦小的咼軍牽著來到一個牢房前。
牢房內的地上鋪著一床破棉套,上面躺著一個穿著囚服的女孩,她側著身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腹部。
“放,放了她。”全身拴著鎖鏈的人一看到這個女孩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立馬有幾個咼兵撲上來將他按倒在地上。
“尚,尚存。”女孩一直昏睡著,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睛,慢慢的轉過身來看到了變化極大的穆尚存。他半長的頭發已經被剃成平頭,全身的囚服染著新鮮的血跡,整個人瘦了一圈。
“子婧。”穆尚存將手從欄桿的間隙伸入牢房。
子婧抓住了他的手,很冷很冷,比冰冷的地面還要冷。
“對付你體內的那個饕餮,她真的比那些麻醉劑都有用?”雄丘從暗處走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穆尚存。
穆尚存從踩在他臉上的那張大腳下看向雄丘,艱難地說道:“我體內的饕餮的威力,你們也已經見識過了,如果不是我這身皮囊困著他,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會被它吃掉。沒有人能鎮伏它,只有子婧。這也是我為什么一直跟蹤子婧的原因。我和你們一樣,想要知道這是為什么?”
雄丘狐疑地看著孱弱的子婧。昨晚發生的事情在他腦海翻轉往復,當時剛給穆尚存打過麻醉劑,也許是藥效還未發生作用,一只粗重的爪子突然從穆尚存的脖胸前探出來,朝注射醫生的脖子狠狠的撓了一下。醫生的頸骨當場斷掉。其他醫生又用飛針給穆尚存打了高劑量的麻醉劑,都紛紛躲到牢房外面,等到饕餮漸漸安靜。
自從抓穆尚存來研究,饕餮傷人已經不是一兩次了,昨晚死了一個醫生是最為嚴重的一次。據觀察,穆尚存也在竭力制服體內的饕餮,但奇怪的是麻醉劑似乎對那個家伙有點效果。林音醫生對此也感到好奇。按理說,麻醉劑是對穆尚存起作用,在他意識混沌之時,饕餮更容易出來才對,可是恰恰相反,饕餮只在穆尚存意識清晰,身體又極為虛弱的情況下才開始起事。
難道是穆尚存與饕餮已經形成了一種相互依存又相互斗爭的關系。當穆尚存意識不清,他的身體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將饕餮緊緊的困住。但當他意識清晰,起心動念,饕餮就好像看到了得以逃出的縫隙,就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
應該可以這樣理解嗎?林音問自己。
最后決定帶穆尚存去見子婧。是因為饕餮在子婧跟前才會變得溫順。這是穆尚存說的。
林音知道長期使用麻醉劑在穆尚存身上,他可能會在某一天會突然斃命,之后的狀況難以想象,所以他選擇另外一條路徑進行觀察,便是子婧。
穆尚存被送進子婧的牢房。
咼兵隨之都散去了。
穆尚存的眼睛順著子婧消瘦的面孔落向她微凸的腹部。
子婧摸向自己的肚子:“我有了孩子。是這里的醫生告訴我的。”她眼睛噙著淚花:“孩子一來到這個世界,就陪著媽媽在這里坐牢。”她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喉嚨處灌滿了淚水。
“你有了孩子?”穆尚存眨著眼睛,樣子神奇而又激動:“是他的?”
“嗯。”子婧知道穆尚存口中的他是明文軒。她唏噓了一下,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有點心酸。雄丘告訴她,在調查她身份這段時間,她必須被軟禁于此。而且明文軒知道她是個政治犯,怕惹禍上身,不愿意來探望她。子婧自然不信雄丘的話,但自己無緣無故被貼上政治犯的標簽,勢必會給明文軒帶來麻煩。雖然她每天都在絕望和驚恐中度過,但打心底希望能和明文軒劃清界限。
穆尚存伸手摸向了子婧的肚子。在心中說道,我會保護好你們母子的。突然他的掌心之下跳了一下。子婧心驚地看著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孩子在動。僅僅才三個月,力氣卻像個小錘子。
穆尚存立馬收回手,驚訝地看著子婧的肚子。
子婧摸著自己的肚子,漸漸的,小錘子就安靜下去。
這是胎動,自有孕以來,第一次發生。有點出乎子婧的意料。
“他很有力氣,是個男孩。”穆尚存彎起眼睛。
子婧幸福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眼眸瑩瑩泛光。
中午的飯,穆尚存要把自己那份送給子婧。子婧堅決不接受,穆尚存只吃了一點點,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子婧為了孩子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咼兵送來的水,穆尚存會抱著水碗在懷里暖很久,給子婧喝。子婧很感動在這憂難之時穆尚存對自己的關懷。她對穆尚存說:“我雖然不知道少辰為什么要害我入獄,但這一路走來結識了你這個朋友,我還是很欣慰的。”
午夜,在睡夢中,子婧被打開牢門的聲音驚醒,她起身看到穆尚存被帶了出去。
“你們要干什么?”子婧趴在欄桿上。
“我沒事。”穆尚存回頭安慰她。
子婧看到他們把穆尚存帶進隔壁的牢房。
走進臨時搭建成手術室的牢房,牢房四處掛滿了藍光燈。藍光燈是咼軍野戰部隊用的探照燈,可以探照物體顯影。例如地上的人影,在藍光的照耀下,眼睛可以看到除人體之外,另外一個影子的顯影。和人并無二致,只是呈透明狀。
林音穿著軍官服,雙手戴著手術專用的白手套,他對穆尚存說道:“你好,穆先生。”
穆尚存冷眼盯著他,語氣低沉,充滿了驚醒:“你們有點急,辦不了大事。”
林音微笑道:“我本來就是個醫生,大事自然有會辦的人去辦的。”他微側身,朝向手術臺的方向:“請吧。”
穆尚存看著冰冷的臺面,有點不寒而栗,卻表現的凌然有度,他大步走向手術臺,躺上去。雪光一般刺眼的燈光照進他的瞳孔,他微微瞇起眼睛。
手術臺是量身定制的,上面有四個銅制的圓形鐵銬分別將他的手腳固定。他身上的穴位被貼上數十個電流終端連接器。
“準備好了嗎?穆先生。”林音臨近他。
幾個咼兵拿著槍立馬聚攏在林音身邊,隨時防備著穆尚存體內的饕餮。
“在我身上如此煞費苦心。你是在幫我,還是幫你自己?”穆尚存轉眼看著他。
林音手里拿著一個本子,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似在回避,卻又坦然面對:“是在幫你,也是為了我的研究成果。”
穆尚存說道:“對于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死亡更幸福的事情了。撐著這口氣,我可以配合你的研究,但你要放了子婧。否則,你的實驗將無法成功。”
林音微怔了一下:“穆先生。子婧小姐是雄丘抓來的犯人,我和雄丘各管一攤,你這樣做,我真的很為難。”
“放掉一個無辜的人能換得一項偉大的研究成果。你不覺得這筆交易很值嗎。”穆尚存轉過眼睛,直對著頭頂的光照。他是在談條件,盡管他已身陷囹圄,卻有一身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
林音有點心動,他說道:“穆先生。我只是想知道你體內的饕餮是一種什么樣的物質,是以什么形式蟄伏在你的體內,你是在用什么控制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