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圓去給沈氏送了喝的，沈氏跟他說了那番話。

徐圓回來，徐氏醒了。徐氏問怎么個判罰的辦法，徐圓說了。徐氏說：我不行了，但是你不能留后患，你得狠。

徐圓回想起徐丁那苦苦哀求的模樣，說我狠不起來。

徐氏說：我都可以，你怎么不可以。你知不知道你爹怎么死的？他當初不想你入贅，想帶你跟他走。當時你外公剛死沒多久，他就說出這樣的話來。要不是我們當年救他，他早死在不知道哪一條水溝里了。對外還說是我們用酒迷了他。呵呵，人餓著的時候跟吃飽飯的時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你記住了。你不能猶豫。你得狠。

好，娘最后教你，你一定記住了，因為娘這可是用命來教你的。

徐氏當晚就死了。

徐圓的哭聲半個村子都聽得見。族長一宿未眠。這種謀殺親姐霸占田產(chǎn)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

于是第二天，都不用柳都尉動手，直接處理了。

至于沈氏，沈氏懷胎在身，可以免死。徐丁也算有了交代，沒白死。

但是徐圓可不準備放過。他其他什么也沒干，就是在沈氏的窗前念叨他舅死時的慘狀。他舅是活活被吊死的，在族中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這是僅次于火燒和活埋的兩個懲罰。他舅舅死的時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頭套里頭是嗚嗚嗚嗚的聲音，舅舅個子那么大，那么壯，兩條腿卻蹬得那么絕望，就好像被提著耳朵的兔子。舅舅的模樣真的好慘啊，他真的好想好想去伸手松一松脖子上的繩套。不過最終他還是吊死了，花的時間比每一個人預計得都要長。他的脖子以上被勒得像是塊放久了的豬肝，眼睛往上翻得都沒了眼黑，不過很奇怪，人人都說吊死鬼是伸長舌頭的，但舅舅卻不是這樣……

徐圓說著說著，眼睛里平白無故，像是多了陰狠的火光。窗戶里面突然傳來一聲動靜，沈氏“啊”的一聲尖叫。徐圓知道，自己成功了。

沈氏早產(chǎn)，胎兒并不成形。她自己也大出血，前來接生的穩(wěn)婆說這輩子都沒見到一個人能流出這么多的血。徐圓沒有進去，而是在舅舅家的門口看著那個瘦小的胎兒被人裹著出來，扔到墻角。墻角那里原本是堆垃圾，現(xiàn)在被清騰出來，暫時成了那孩子的場所。徐圓往房間里頭抬了抬眼，正好對上沈氏的目光。沈氏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她的手指頭動了動，食指所向正是徐圓。不過她失血過多，連抬手指的力氣也能要她的命。兩人這樣遙遙地對峙了僅僅一會兒，沈氏便咽了氣。

徐圓走出徐丁家的院子，看見漫天星光，感覺這輩子都沒有哪天像現(xiàn)在這般舒坦。長長地舒了口氣。

沈氏和徐丁以及他們的孩子，都沒有資格入葬徐家祖墳。徐圓出錢找了幾個人，遠遠地找了處山腳，埋了。

現(xiàn)在，徐丁那邊的房子、院子，以及那十畝水田，都是他的。

當然，他所擁有的遠不止這些——還包括青青。

他必須把青青娶到手。

徐圓埋掉了徐氏。然后去給沈氏送小米湯。沈氏求徐圓，然后給徐圓說一個秘密，說其實那蛇是往青青房間里去的。

嬸嬸臨死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對徐圓說，你這丫頭有古怪，嫂嫂輸了，鬼迷了心竅，但你想過沒有，老而不死是為賊，老媽沒了給家里省米，這事兒我后悔，但也沒有那么后悔。。嬸嬸從來沒想過要你的性命，因為你是青壯，你自己靠自己力氣能有活路。嬸嬸要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說兩句積功德的話，回頭到了閻羅王那里也好抵抵我的債。這姑娘有古怪，她對蛇的事情多熟悉啊，那蛇，嘿嘿，是我放的沒錯，但不是在咱媽屋里啊。咱媽一把年紀了，用得著我這么下苦功夫？那蛇是在她那里的，怎么回頭又去了媽那兒？怪哉。怪哉。不是沒試過用蛇咬她，但是一點反應沒有，蛇這才鉆到了媽的嘴巴里，因為媽當時含了口肉沒舍得吞，就那么睡著了。你說這丫頭奇怪不奇怪？你要當心！

徐圓一聽，不動聲色，說，沒關系，你無情，我不能無義。你放心吧，孩子出來，要是個男丁，也算是給我們徐家添丁了。

然后沈氏很高興，喝下了小米湯，說你放心，只要能讓他平安生下來，我立即離開，我回娘家，或者去討飯，只要你能讓他好好長大，我只要能知道他能好好活著就好了！

沈氏話說不完了，因為嘴角開始滲血。她看著那碗小米粥，指著徐圓。

徐圓將碗收回，說：這碗十文錢一個呢，洗洗仍然能用。又嘴角諷笑地看著沈氏：你倒是想得挺美，要是你生個男娃，將來豈不是又有人跟我爭田產(chǎn)？如果你生個女娃，我豈不是還得分碗飯去養(yǎng)活她？不如你們一家三口，地下團圓，不好么？

老媽雖然救活，但終究沒有挺過來這一波，她說這姑娘屢次救命，又能賺錢，這樣的好女孩，容易給人勾走，尤其你看那都尉，英俊瀟灑，咱是比不過的。你可得把握機會。然后死了。

徐圓哭了，不過眼淚沒那么多、云惜從他臉上嘗了一滴眼淚，是咸的。

沒有糖好吃。她說。

徐圓揉揉眼睛，笑：你想吃糖，沒關系，現(xiàn)在咱什么都有了，有錢，有田產(chǎn)，以后咱就過上好日子了。有了這些錢，我們請人來種地，我們自己收租子。等有了更多的租子更多的錢，我們就買更多的田。太好了，咱媽死得其所，沒有白死，她好歹把叔嬸二人也拖下了水。謝謝媽，咱過上好日子了！

徐圓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猙獰，讓青青有些怯。

她想起柳之迭的母親，他是萬萬不想讓她傷心的，不知道她要是死了，柳之迭會不會也這么開心。

徐圓也覺得奇怪，但看到柳之迭在自己心里很不舒服，聽了嬸嬸的話將信將疑，夜間有風聲，聽來又仿佛是蛇。他殺了太多的蛇，心里驚駭，于是弄了點兒雄黃酒來，沿著房間墻腳灑了一圈。青青有些暈乎乎的。徐圓自己也喝酒，但是酒量不行，然后就動了邪念。在青青身上胡亂弄了一陣，他是第一次，不太懂。

青青醒來時，覺得自己又多了幾分人性，盡管這人性也是懵懂中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