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一聽是徐圓來了，自然歡天喜地。

但是青青并沒有意識到，被徐圓重新找到，意味著跟柳之迭的分別。

當徐圓說要帶她回去，她才驚訝：回去，回去？

對呀，咱得回去了，你在外面這么多天，我娘她都擔心死了。村民們也盼著你回去，好些人還等著你給看病呢！

青青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她問：“那我還能來么？”

“來？你說來縣城里是么？當然啊！等咱以后有了錢，自然會經常來。誒對了，你這么長時間是被安置在什么所來著？在哪里？青青，你這段時間住在人家那里，一定是辛苦人家了，去道個別吧！”

青青懂事地點頭：好。

然后她便帶著徐圓來到縣衙的隔壁。徐圓一開始不知道什么是都尉所，直到看見了柳之迭，聽見別人喊他柳都尉，這才知道青青一直以來都住在什么地方。

青青看見柳之迭，情緒有些茫然，她說：我、我得走了。

柳之迭淡淡地微笑：是。本來還惦記著從縣衙幫你找出處，現在你的家人已經來了，你便跟著回去好了。

徐圓來認青青，青青驚喜地叫著徐圓。柳之迭覺得有點兒失落。

原來，柳之迭才在府衙內處理事情，剛好徐圓找到官府，報官說自家娘子給山賊擄了去。柳之迭心想：就有這么巧的事兒？

青青在柳之迭這里生活得很不錯。不過該走還是得走。說對了，老夫人教我要守禮節，我過去給她道別。老夫人的使女來了，說老夫人說，小姐找到了家人，她也高興，不過她現在身體不適，不能見小姐了，有一束花，是當時小姐插的，送給小姐了。這幾天跟小姐相處，她很開心，希望有緣再見！

青青心里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點點頭：那好吧，再見！

徐圓歡天喜地地把青青給帶回了家。說起來，這些日子一波三折，他差點兒就自暴自棄。

不過好在一個隔壁村的獵人特意來到徐家莊告訴徐圓：在縣城里好像看到了個姑娘，看著像徐家丟的那個。

徐圓立即動身，前往縣城，了解了原委，找到了青青。

對，青青的身份一直不明，她要做出任何事情似乎都不意外。雖然她在徐圓這里生活了很長時間，也通過醫藥幫助了不少人。不過她依然沒有一直留下來的必要。

也許她不好意思明說，也許是因為心有所動。為另一個男人而動。

青青說，原來縣城里這么大，村子里比較起來可真是小！縣城里還有那么多人，一個個穿得可真好看。

徐圓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她，沒多說話。

青青自己越說，越是忍不住回頭看。她記得自己從前，是回不了頭的。

會回頭這點，徒增了多少眷戀和后悔。

現在徐圓帶著青青回去。她沒有反對。因為柳家也沒有理由挽留。她是別家的女子，他那般的門戶，怎么能收留不清不楚的人。

何況青青現在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了。徐圓便來領了青青。

***

兩人回到家里，村野的生活又重新開始。青青從前便是在野外生活的，苦日子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但這樣的生活總也爹有些改變。突然有一天，徐圓出現了，手里頭還多了樣東西——

是一只眼神和爪子一樣銳利的鷹。

青青見著鷹有些膽寒。而鷹見了青青，也分外激動。兩只翅膀撲騰起來，簡直有遮天蔽日的感覺。如果不是徐圓束縛著它，怕是要立即飛過來啄掉青青的眼睛。

徐圓實在喜歡那鷹，就帶著青青一起出去熬鷹。他們來到一處開闊的水田，結果鷹飛去了一個地方，久久盤旋不回

土坯墻的地方，里頭是個破敗不堪的茅草屋，旁邊有一株大概才幾個年頭的柳樹。這里連著一大片水田，視野開闊，熬鷹再好不過。

結果鷹沒去別處，而是繞著那柳樹盤旋。

然后他倆都明白了為什么，因為柳樹的柳條之間，有一條小蛇。

青色的小蛇。身體因為眼色的緣故完全隱身于柳條中間，叫人一時間不易發覺。

鷹沒有猶豫，直接撲向那小蛇而去。

可是這時候，忽然就有一條長大的影子飛了出來。讓鷹嚇了一跳。

原來是條大青蛇，它要保護小青蛇。

青青看著這一幕，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這一幕她覺得自己好像見過，只不過不是從院子外頭，倒像是從樹梢上。

結果這鷹還真沒打過。

那大青蛇一撲騰，居然咬到了那鷹。它嘶嚎一聲，扇著翅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然后徐圓在三里地外的一片水田里發現了它的尸體。

但這次小小的嘗試沒能阻止徐圓，他歸咎于商人賣給他的鷹是劣種。只有劣種的鷹才會連一條青蛇都收拾不了。

徐圓非但沒有罷手，還從這里總結了做買賣的經驗：如果你想要最好的結果，就購買最趁手的工具。

嗨，青青，你不懂，只有最好的鷹才能捕到最好的蛇。有了鷹在，咱倆以后可就輕松多啦！你就等著跟我一起享福吧！

徐圓沒說大話，也是他運氣好，拿著死鷹跟商人犟了半天，獲得了一定的賠償不說，還真讓他淘到了一只好鷹。

只是這鷹已經成熟，突然換了主人十分不適應。不過這次徐圓拿出了從未有過的決心。也好在他從小不務正業，轉喜摸魚斗狗，這等玩鬧本事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場。他在臨山的一片曠野里熬了三天三夜沒有閉眼，最終兩只眼圈黑黢黢地回到家，咬著牙給青青顯擺：“看，它服帖了！”

那鷹看著青青，因連日困倦而渙散的眼睛又突然銳利起來。它一撲翅，尖叫著就要朝青青抓來。

青青的內心也是陡然恐懼升騰，那一大一小兩條青蛇的景象突然浮現眼前。那一刻她以為自己也要那樣了，也要被鷹在喉管上抓一個口子。不過好在最后一刻徐圓抓住了它，將它狠狠地甩向外頭。

徐圓連忙問青青：“沒事吧？”

青青驚魂甫定，搖搖頭。

青青害怕那鷹，徐圓便專門將它養在了院子的另一邊。白天里總是帶出去一整天，好讓鷹和青青減少接觸。徐圓已經完全撲在了用鷹捕蛇的游戲里頭，家里的事務一概扔給青青。青青沒有什么怨言，只是心里面多少有些茫然——因為她已經見識了更大的世界，知道了女人可以有別樣的生活。她不知道眼前的意義，總覺得歲月蹉跎，懷念在縣城里的那短暫的時光。她覺得現今的自己就好像一條蝸在甕子里的蛇一樣不斷原地打轉。而在從前，這種事情她是從來不會去想的。

徐圓在外頭忙碌了好幾天，果然有了收獲。

而徐圓那邊，果然捕到蛇了。

而且極巧的是——捕到的居然還是那條黑蛇。

黑蛇顯然經歷了與鷹的纏斗，遍體傷痕，狀況比上一次送來還要嚴重許多。

這只雄鷹很有戰果。捕到了那條黑蛇。

徐圓說：一條蛇，我可以賣兩次。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縣里頭。

不過徐圓這次沒能成行，因為通往縣里頭的山路被山匪給斷了，朝廷的軍隊在那里守株待兔，與山匪廝殺一陣，現場還未清理，眼下不能通行。

非但如此，軍隊還開到了鄰近的鎮子上，駐扎了下來，防備山匪反撲，危害鄉里。

村里頭還得知一個消息，那就是這次領兵的將領，是一位姓柳的都尉。

青青聽到這個消息，久違地笑了。

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快的聲音說：他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