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梓蕭溫柔的注視著林小雨，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無比溫柔的整理著林小雨的頭發，仿佛在呵護一個剛出生的小生命。

幫林小雨蓋了蓋被子，顧梓蕭正準備離開時，突然林小雨抓住了顧梓蕭的手，閉著眼睛在喃喃自語：“別走，別離開我，別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鳖欒魇挏厝嵴f道。

“嘔—嘔—嘔……”顧梓蕭忙拿起旁邊的垃圾桶接著，林小雨不停的吐著。顧梓蕭邊拍著林小雨的背，邊問道：“怎么樣？好點沒？”

林小雨吐完嘔吐物后，便感覺腦子好像清醒了一點點，迷糊中看著眼前的男子是顧梓蕭。便問道：“你怎么還沒回去啊？”

顧梓蕭不語，扶她躺好，把水拿過來，喂她喝水。

林小雨感激道：“謝謝。我沒醉，現在已經好多了，顧總，你回去吧?！?

顧梓蕭一改往日的冷漠態度，溫柔的看著林小雨，輕聲說道：“你先躺床上休息一下。”

林小雨此時心里竟無比的感動：“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么好?！?

林小雨心里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心對她好的人真的不多了，所以林小雨真的很感激顧梓蕭。

感激顧梓蕭當初收留她，感激顧梓蕭當年給了她一份穩定的工作，以至于她不會流離失所，流浪街頭。

“你知道嗎？雖然后來有一段時間我突然很想拿回當初簽的那個協議，但我從來沒有后悔當初簽了它，如果沒有它，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林小雨醉醺醺的說著。

顧梓蕭好奇道：“為什么想要拿回協議？我有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嗎？”

林小雨擺手道：“不，不是這個意思，你沒有逼我做過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墒且驗槟莻€協議，我永遠都只是你的下屬，你的秘書，我要對你唯命是從。可是有時候，你真的很討厭，說的話也很傷人。但是我從來不反駁，因為我早已經把自己……”

林小雨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這種復雜的關系，賣給他？交給他？托付給他……好像都不對。

林小雨繼續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把自己視為你的員工，你的下屬，甚至可能只是一件你的衣服，我不是我自己。我沒有自己的任何想法，心里從來只有你高不高興，我做的好不好。”

其實，林小雨現在已經足夠的優秀，她有足夠的能力不去依附任何人生活，可是那紙協議告訴林小雨自己，她的想法，她的所有一切都歸顧梓蕭所有。她強烈的自尊心更令她覺得自己在顧梓蕭的面前顯得很卑微。

顧梓蕭：“你不喜歡現在的一切嗎？”

林小雨：“我很感恩你給我的這一切?？墒俏乙蚕胍獞{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我有時也會想要交朋友，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圈子?？墒俏野l現我現在除了工作根本什么都不會?！?

對于誤解，顧梓蕭有一絲不悅：“我從來沒有阻止過你交朋友，也沒有不允許你有自己的想法??？”

林小宅：“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錯，我總會恍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價值究竟是什么？但不管怎么樣，我是從心底里真正的感激你給與我的幫助?！?

“那你想怎么感激我？”顧梓蕭挑逗式的問她。他沒有完全弄明白林小雨心里所想的，或許連林小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林小雨服從式的回答道：“嗯，你想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顧梓蕭反問道：“哦！是嗎？”

“嗯?！绷中∮暄凵袂宄憾鴪远?。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李樂？”

林小雨沉默不語，顧梓蕭生氣離去，他從來都是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而自己今晚的失態讓他感到極其的失落與恥辱。

顧梓蕭看到了林小雨眼中的茫然與臉上的驚慌失措。

顧梓蕭：“對不起。”聲音竟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讓人感到卑微，甚至讓人感到憐憫。

說完，顧梓蕭奪門而去。

車子在馬路上極速狂飆著，顧梓蕭心煩意亂，車經過顧梓蕭第一次見到林小雨的那個酒吧門口，停了下來。

顧梓蕭直視著那里，想起了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

自從簽訂了那一紙協議后，他的心里就再也沒有過其他人。與其說是協議，不如說是那是一把他想用來牢牢困住林小雨的一把枷鎖。

剛到公司的林小雨，雖然聰慧但卻什么也不懂，做起事來只有滿腔的干勁和沒有退路的決絕。

為了熟練電腦操作，她每天下班了仍然在不停地練習。顧梓蕭就找各種理由陪她一起熬夜加班。

為了應對好客戶交流，她默默地在辦公桌上寫了很多便利貼學英語。為了提高自己的業務能力，她自己去報了一個夜校培訓班……

這幾年她似乎在拼了命的努力往前跑，所以顧梓蕭也默默陪著她跑。表面嚴苛實則處處關心。

當林小雨正在為租一個離公司近又便宜的房子而著急時，顧梓蕭偷偷買下了一棟房，再讓房產中介以低價租售給了林小雨。

當林小雨因為一遍遍記不住英語單詞而哭泣的時候，顧梓蕭請了一個外教老師，并以服務客戶為由在公司設置了一個虛職。

當林小雨為了拉到一張單，被逼和客戶喝酒時，當林小雨犯錯被人劈頭蓋臉大罵時，顧梓蕭心里的難過窩火更甚。

……

太多太多，只是林小雨從來不知道顧梓蕭這些背地里的默默付出，顧梓蕭也一直不屑于說出口。

顧梓蕭所認識的林小雨有時單純的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有時又深沉的像久經世俗的長者。令他捉摸不透。

更多的時候，林小雨就像是一個機器，除了工作，沒有任何情感。仿佛除了她自己，她不需要任何人。

只有今晚他看到了林小雨的落寞與難過。但顧梓蕭不確定這一切是不是李樂出現的緣故。

而另一邊，在林小雨的家中。

林小雨對今晚剛剛發生的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她反復問自己，剛剛顧梓蕭的舉動究竟是他喝醉了還是自己喝醉了，她想不明白。

一切都很像夢境，卻又那么真實。林小雨第一次向別人吐露這么多心事，而顧梓蕭也是第一次，第一次說他喜歡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竟然是自己。

可是她林小雨無法接受也不敢接受這一切。自己是什么樣的人自己心里很清楚，她不配得到別人的愛，渺小的她根本不可能得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即使短暫得到了也有可能會被奪走。能好好活著就已是幸運，為什么還要奢求更多，那不是自尋煩惱嗎？

刻在林小雨骨子里的那點卑微，并沒有隨著時間而流逝，也沒有因為她的優秀而消失。林小雨從不敢奢求幸福，一但貪心想要更多時，曾經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潮水一樣涌現出來。

那是一段林小雨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過去。

林小雨是孤兒院的孩子，在三歲時被一對一直沒有孩子的夫婦領養。剛開始生活還不錯，可在小雨5歲時，那對夫婦竟然生了一個男孩，便覺得小雨有點多余。母親有一天便又把她帶到了孤兒院門口，借口去上廁所讓她等一下，就再也沒回來過。林小雨再次進了孤兒院。

后來她又被一個在游樂園門口做小生意的人帶回了家。那家的女主人叫王美華，脾氣潑辣火爆，因為兩個人都沒有孩子，就把小雨留在家里當女兒。

在那個家里，王美華強勢專制。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而那個父親在王美華面前一直是不敢有任何二話，總體來說就是敢怒不敢言。

但王美華起初對小雨并沒有任何喜歡，總覺得是領養來的，養大了以后能孝敬自己就行。

小雨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她一開始也不清楚，只知道他除了工作，喜歡打點牌喝點酒。喝多了或打牌打輸了，會經常被王美華罵，而且罵的都很狠，有時吵的兇了的時候，還直接動手打了起來。林小雨只是害怕的看著這一切，從不敢多說一個字。

但日子也就這樣過著，小雨漸漸長大，她越來越不想回到那個冰冷沉默的家，只想逃離。好在5年紀開始后就已經能申請讀寄宿了。

日子就這樣很快的過去，直到噩夢的來臨。高二那年，林小雨的母親因為經常性的抽煙喝酒得了肺癌。林小雨聽到消息后飛奔到家。

“你這死丫頭，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一進門，母親便破口大罵起來。

林小雨早已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淡然的走到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身體好些了嗎？”林小雨關切的問道。

“好什么好，得了我這種病的人還怎么好的起來，怎么不是其他人，老天爺偏偏讓我得病，養了你這么久，你連件衣服都還沒給我買過，我就活不長了，老天爺是瞎了眼嗎？”王美華憤懣不平的念叨道。

“會好起來的，我們去醫院看看。”

“看什么看，你爸有幾個錢，就算錢全花了也救不回啊。”

沉默半晌，王美華剛剛激動的情緒冷靜下來了一點，這才緩緩開口道：“小雨，找你回來沒有別的事，就是告訴你，你小時候我給你洗澡時發現，你左手臂上有一塊印記，有可能是刻意弄上去的，這可能和你的身世有關，如果你以后有機會，你就去查詢一下，看能不能查出有關你的身世。”

林小雨乖巧的回答道：“好，我知道了?！毙睦锏谝淮斡兴崴岬母杏X，她從未見過王美華這么溫和的和自己談過話。

很快，王美華的病情拖了不到一個月便匆匆去世了，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料理完后事后，林小雨繼續回到學校上課。

但自從王美華去世后，父親酗酒更厲害了，以前一直被王美華管著，現在沒有了約束，他仿佛剛從牢籠里釋放出來一樣，肆意的揮霍著，打牌賭博也比以前更厲害了。

從那以后，林小雨更加努力的學習，那段時間偶爾也會想起李樂，但她卻再也沒有任何心思去發生那些巧遇了。每天除了課堂就是食堂和宿舍。除了上課和做作業就只有吃飯睡覺。

但好景不長，噩夢最終還是來臨了。

一次學校放假，她回到家，像往常一樣，開始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

自從媽媽去世后，家里除了她每月放假回來打掃一回。其他時候父親都不會打掃，碗筷用過一次就丟那里，都快發霉了。堆積了一個月的衣服，床單被子也是林小雨每月回來洗一次。

她把廚房，廳房都收拾好后，來到爸媽的臥房，整理衣柜，床鋪。突然發現枕頭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小雨拿出來一看，嚇得花容失色，急忙跑進自己的房間，把房門反鎖起來。手里抓著自己的內衣。

林小雨坐在床上瑟瑟發抖，這時外面有人開門的聲音。

“小雨，你回來啦？”父親在叫她。

“嗯，我在做作業。”林小雨緊張的回答道。

晚上，林小雨做好飯后，和父親一起在飯桌前吃著飯。雖一起度過了十余年，但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并不了解。以前感恩于他對自己的養育，供自己讀書。但現在她對他只有驚恐畏懼。

“你最近學習怎么樣？”父親率先打破了沉默。

“還好，還好?！绷中∮晷⌒囊硪淼幕卮鸬?。

林小雨匆匆扒了兩口飯，借口作業還沒寫完，便趕緊回自己房間了。留下父親一個人在那喝酒。

過了1小時，父親過來敲門，“小雨，你睡著了嗎？”

林小雨在被窩里大氣不敢喘一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假裝睡著。

父親開門進入，些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一開口滿嘴煙酒氣，那是林小雨最討厭的味道。父親醉醺醺的說：“小雨，爸沒錢了，前幾天打牌都輸光了，你要不明天開始在家吧，別去上學了?！?

林小雨繼續側躺在床上紋絲不動，父親把手搭在林小雨的肩膀上問她：“行不行？小雨，小雨，你睡著了嗎？”

林小雨依舊不敢回應，假裝睡著了。過了一會，她心里驚恐萬分，覺得父親的手從自己的手臂游移到自己的背，林小雨的額頭開始冒汗珠，心里打了好幾個寒顫。感覺到那只手從背部往下快到臀部了，林小雨立刻翻了個身，假裝睡醒。那只手立刻縮回。

“爸，你怎么來了？有事么”

“沒，沒什么事。”

“隔壁阿姨家的燈還亮著，這么晚了她怎么還沒睡?。堪郑辉缌?，你早點回房休息吧?！?

“好好好，那你也休息吧。”說完，便慢慢的退出了房間。

林小雨立刻上前把門反鎖。看著隔壁的房都還亮著燈，林小雨安心了一點，但不知道危險什么時候會再降臨。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林小雨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等過了會，開門探頭看到父親的房間已經熄了燈，便拿著行李，拿了家里平時放衣柜里的用來交水電費的幾百元零用錢，躡手躡腳的走出去了。

走到外面，林小雨不知道該往哪走，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車，來到火車站。用不多的錢買了一張到S市的火車票。她不知道要去哪，只希望火車能永遠往前開，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這個地方。

所幸她的人生還沒有糟到那種萬劫不復的地步，當年到了S市后便遇到了顧梓蕭。從那以后，有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可是曾經的經歷讓林小雨覺得自己早已滿目瘡痍。

林小雨心煩意亂，更加沒辦法入睡，她拿出一瓶紅酒，像喝礦泉水那樣大口大口的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