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少爺?shù)男≡鹤永飻[了數(shù)張桌子，每桌坐著四五個人。

大人的身邊還圍站著各自家的小孩，張著嘴，怯怯的伸著手，指著盤子里肉，流著口水。

還有一些小孩手里拿著饅頭，一邊啃一邊來回穿梭打鬧嬉戲。

渣子胡同的鄰居幫著啞巴少爺將宛如犁地一般掃蕩過的小院子重新收拾整理了一番。

啞巴少爺燉肉，他們就出菜，出饅頭，出碗筷，桌椅板凳也是從自己家里搬過來的。

幫廚的幾個婦女懷里抱著小孩，什么也不講究就坐在廚房的地上，一邊說笑著一邊禿嚕禿嚕吃的歡暢。

他們這些人，忙碌一年也只能混個餓不死。

有些人家衣服只有一件，全家人輪著穿，誰出門誰換上，過年也未必能吃上一頓肉。

今天啞巴少爺大方請客，他們都高興壞了，一個個黝黑干瘦的臉上都泛著紅光。

李嬤嬤下車之后，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嫌棄的移了移腳。

她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鬟，兩個仆婦，身后站著四五個男仆，一人手里拿著繩子。

“那傻子確認(rèn)就住在這里？”

“是這里沒錯，李嬤嬤，第一次送傻子來時，還是我趕的車。”

那車夫一臉獻(xiàn)媚黝黑的笑容，腰桿彎的很低，討好的答道。

“那這里面是怎么回事？怎么有這么多人？”

李嬤嬤看著破敗的門頭，聽著院里亂哄哄的說笑聲，皺著眉頭問道。

她說著擰著眉頭，抬腿往前走。

“小兔崽子們，都讓開，閃一邊去！”

一個男仆沖上去，左右亂揮手，將堵在院門口的一幫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小孩們趕到一邊去。

隨后轉(zhuǎn)過身來一臉討好的沖著李嬤嬤點頭哈腰道：

“嬤嬤，您請！”

李嬤嬤點頭滿意的“嗯”了一聲，搭著小丫頭的手，

抬高了下巴，挺直了脊梁，捏著手帕嫌惡的捂住鼻子，登上臺階，一腳邁過門檻。

院子里吃喝的人們都俱都停下吃喝和笑談，側(cè)著身體，

詫異的看著這個穿著精致藍(lán)色緞襖，面容富態(tài)，氣勢凌人的老婆子以及她身后趾高氣揚的一幫人。

“嘖嘖！真是好熱鬧呀！那傻子呢？叫他出來~哼！”

李嬤嬤居高臨下的站在臺階上，眼神凌厲如刀芒掃視全場，手里捏著絲帕指著院中的人，厲聲喝道。

院子的人聽了目光都是一凝，臉色不好看的互相看了看，又抬眸往堂屋里張望。

小孩們嚇得臉發(fā)白，緊挨著大人一動不動。院子里一時靜悄悄的，氣氛凝重。

坐在一邊陪客的木根父子倆“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難看的瞪著他們。

雖然他們不認(rèn)識李嬤嬤，可看他們通身的氣勢，以及那老婆子滿臉不屑之意喊出的“傻子”二字，霎時就明白過來了。

這是鐘府的人來找麻煩來了。

哼！前腳刺史公子一離開，后腳鐘府就派人來登門，可真是會抓時機。

“你們是誰？找我們少爺什么事？”

木根擰著眉頭，目光不善的看著李嬤嬤以及她身后的人，特別是看見有一個人手里拿著繩子時，他目光一凝，心中冒火。

哼！想拿我們少爺，沒那么容易！

木根一把抄起屁股底下的凳子，滿臉怒氣的走到過道里，擋在他們面前。

廚房里正端著碗吃的歡暢的念夏和木根娘猛抬頭，眼睛里閃著寒光，一把扔下碗筷之后，拔腿就跑出來。

“你算個什么東西，給我滾一邊去，叫傻子出來。”

李嬤嬤高抬下巴，撇著嘴角，滿臉不屑的掃了木根一眼，厲聲呵斥道。

身后的倆個婆子雙手交叉擱在腹部，同樣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沖著屋里喊道：

“傻少爺，出來吧？別讓小的們?yōu)殡y！”

念夏跑出來一看，當(dāng)即眼珠子就發(fā)紅了，攥著拳頭，怒目而視著他們質(zhì)問道：

“李嬤嬤，你來做什么？你們想干什么？”

堂屋里的鐘子銘早聽見動靜了，他不徐不疾的放下碗筷，站起身來沖著陪坐的幾位街坊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這才轉(zhuǎn)身往外面走去。

“哼！先把這賤蹄子給我捆了，寬少爺和榮少爺挨打的事跟她脫不了干系。”

李嬤嬤眉頭一擰，看著念夏時眸子里陡然射出兩道寒光，語氣陰森的喝道。

“他們挨打，跟奴婢有什么關(guān)系？李嬤嬤，你不要誣賴好人…”

念夏心里一驚，身子往后一縮，包子臉漲紅的反駁道。

“呸！你個蠢笨如豬的賤蹄子，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老婆子誣賴你？喲！傻少爺終于出來，來人呢！給我捆了。”

李嬤嬤剛罵了一句念夏，抬眸就看見鐘子銘從屋里出來，當(dāng)即撇著嘴冷笑一聲，抬手一揮就喝令拿人。

“上！”

后面幾個男仆得了令，當(dāng)即“嗷”一嗓子，分成兩列從李嬤嬤身邊沖上去。

一列去拿鐘子銘，一列去拿念夏。

“你們敢？我跟你們拼了…”

木根舉起長板凳，念夏和木根娘一臉驚怒之色，低頭尋摸趁手的武器。

“你…想干什么？哎~哎.~你你…哎呦！臭小子，你敢砸我？好大的膽子，我們是鐘府老太太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嘶…”

最先沖上去的男仆看著木根高舉的板凳朝他落下來，臉色大變，急忙伸手護(hù)住頭頂，聲音發(fā)顫的喝道。

“去你娘的，打的就是你們這些王八蛋，仗勢欺人的狗東西，欺負(fù)我們少爺不會說話是不是？欺負(fù)我們少爺沒人管是不是，告訴你們，想拿我們少爺，門都沒有！”

木根一板凳砸到一個男仆，又飛起一腳踹翻一個，將板凳橫在胸前，一臉憤怒的喝道。

“就是，我們少爺早就不是你們鐘家的人了，甭說老太太，就是鐘氏一族的族長來了，也管不著。”

念夏從地上抓起一塊板磚，舉在半空里，手指著李嬤嬤一行人厲聲呵斥道。

“好大的膽子，都給我上，把這些狗殺才，賤蹄子，還有那傻子一并捆了，交給老太太發(fā)落。”

李嬤嬤見狀氣得直跳腳，拿手指著木根和念夏，沖著左右氣急敗壞的叫囂道。

……

鐘府深宅大院里，德勝堂里氣氛冷肅，屋檐下的小丫鬟們大氣不敢出，一個一個垂首躬立，安靜的讓人心驚。

蘇氏披著暗紅色刺繡金菊斗篷，孤身站在德勝堂里，看著那巍峨的匾額，心里思緒萬千。

東次間里，鐘紅玉和鐘子浩并列坐在一起，正在寫字。

倆人不時抬頭朝廳堂里張望一下，眉宇間有著散不去的焦慮。

正這時，外面出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并幾個丫頭細(xì)碎的聲音：

“容媽媽，回來了..”

蘇氏心里一緊，急忙轉(zhuǎn)身往外走。

鐘紅玉“啪”的一下擱下筆，和同樣跳起來的鐘子浩一起往外面奔去。

“夫人，老奴回來了，呃，大小姐，小少爺。”

容媽媽走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眉眼都帶著笑，先是興奮的見了夫人，又沖著跑過來的鐘紅玉和鐘子浩見禮道。

“怎么樣？容媽媽，攔下了嗎？”

鐘紅玉和鐘子浩都是一臉焦慮的望著她，急聲問道。

“哈哈，壓根就不用老奴攔，渣子胡同的人將李嬤嬤打的頭破血流，跟去的人都掛了彩了，連馬車都給砸了...老奴去了，也不過是看了一場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