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紅母
- 貓定諤的靴
- 2714字
- 2019-05-15 20:00:00
風去了四等艙“男單”,她是去找書生。書生已經進手機工作去了,船上只有他植物狀的身體。被強行推醒的書生一時間有些恍惚,待看清床前站著風,才有些明白過來。
“有事?”他問。
“你涉足IT領域究竟多深?”風問。
書生認真想了想,說:“離沙塵很遠,不過我跟他一樣,都挑戰的是‘代碼能力’,我估計今年能獲得第一顆星。”書生已經開始得意起來。
“你教我。”風說。
“你想學?”書生看上去很不支持。
他說:“這意味著你放棄你擅長的,卻從頭來學一個你完全陌生的,這是一種耽誤,對于我們手機族來說,這是一種錯誤的決定。”
“我一定要學。”風說。
“可是你一點基礎都沒有。”書生說。
“那就像你說的,‘從頭學起’。”風執著地說。
書生沉默著。他眉宇間已經有了一個成人才有的成熟。他在尋思怎么勸導風。他說:“你最好冷靜一下,你都奮斗到三等艙了。”他說:“如果你是心血來潮……”
風打斷他說:“我不是心血來潮。”
但他繼續著他的話:“如果你只是因為沙塵的死,我完全能理解。沙塵死了,我也很傷心(我聽得好感動),可沙塵也說過,‘逝者如斯,生者已矣’……”
風打斷他說:“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忍不住笑起書生來,沒文化,真可怕。
書生說:“總之吧,他們死去的已經去了,我們活著的還得好好活下去,對吧?”
風說:“我必須進紅殿去。”
書生說:“那里那么危險,你進去干嗎?”
“書生說得對。”這是酷老者的聲音。他們倆吵醒了他,他遠遠地探著身子加入了談話。風扭過頭沖著他說:“我想見沙塵,你肯定也想見到我媽對嗎?”
酷老者想了想,說:“可是……看情形,不是最終都能見到的嗎?如果你媽現在真活在紅殿里,那我死后不也去那里?”
風說:“那可不一定。”
做父親的沉默了。
“從頭學起的確來不及了。”風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說。“但你肯定能想辦法讓我們進到紅殿去,對嗎?”她對書生說。
書生很燒腦般皺著眉頭,無奈地說:“紅殿是一個龐大的電腦,我毫無頭緒。”
風說:“我聽沙塵說過,可以通過‘插件’什么的。”
書生說:“他也跟我說過,那實際上是一千多年前的‘木馬’,通過將自身偽裝吸引用戶下載,施種者可以任意毀壞、竊取被種者的文件,甚至遠程操控被種主機。沙塵也是異想天開,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了,用來對付今天的紅殿有用嗎?”
風說:“那你就想更好的辦法。”
書生說:“我要有更好的辦法,也不會還在這四等艙混了。”
“那就努力!”風不容分說地說。她說:“難道你跟沙塵兄弟般處了一場,他一點兒都沒能影響到你嗎?你選擇IT領域,僅僅是為了挑戰‘紅星’,僅僅是為了升艙?你就沒有沙塵那樣的崇高理想?”
“你別說了。”書生求饒道。
“我當然不是你說的那樣。”他說。
“我只是……”他說。
“怕死對嗎?”風說。
“可是,我們進去又能干什么呢?”書生說。
“做沙塵曾經想做的事情。”風說。
酷老者又說話了。這一回,他站在了風這邊。他對書生說:“風說得對,做沙塵想做的事情,搞清楚我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我感覺到書生的心開始狂跳,跟我的心一起狂跳。當你受到某種激勵,就會這樣。可我一轉念,發現自己并不支持他們的想法。書生是對的,紅殿里那么危險。書生要挑戰的技術不是問題,風想轉行也沒問題,我可以幫他們。我想,只要他們進入到手機,成為模擬體,我就可以想辦法進入到他們體內。我只需直接把這方面的記憶傳送給他們,他們就可達到我的水平。可問題是,我的水平也并不高,他們達到我的水平,也就只能像我一樣去送死。
但是他們卻那么迫不及待,當即就相約進了手機。風在四等艙已經沒有工作室了,她直接去了書生的工作室,她比書生了解四等艙的紅殿,她想她能幫助書生編寫插件。
“防火墻是中年女人,可以無限復制。殺毒軟件叫‘非誠勿擾’,是一群惡狗,也可以無限復制。”她告訴書生。
她說:“如果你的插件不能對付中年女人,就根本沒法通過光帶。”
她說:“防火墻的6號門是程序員有意識留下的一個缺口,那里有一條小路可以進到互交界面,但現在不知道為什么,6號門變成大鐵門了,沒有鑰匙根本就打不開。”
書生一邊在電腦上忙活,一邊回答她說:“應該是關機重啟過了。”
風說:“我和沙塵當初能進去,是因為有一個人暗中為我們指路,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個指路的人是誰。”
她說:“我懷疑是大頭。”
書生詫異得瞪起雙眼。
風說:“或者是跟他有關的人,要不然,大頭不會被卷進這件事情,更不會送命。”
這時候我已經找到了進入到他們體內的辦法,人類意識要進入到由另一個人類意識模擬出來的身體,比進入直接由電腦生成的代碼體要稍難那么一點。但因為太性急,我還是忽略了主次算法的兼容問題。我先進的是書生的身體里,我們因為愛好相同,兩個意識見面后倒并沒有顯得有多生分。但這并不等于我一下子就能反客為主,我想勸風放棄這種努力,但書生的嘴并不照辦。兩個意識磨合的過程中,我的很多記憶碎片,諸如風開心的樣子、幸福的樣子、生氣的樣子,還有傻傻的大頭、紅殿里的惡狗、甚至鱷魚,就像狂風中的樹葉一般在書生的腦海里翻飛。這一番折騰,讓書生腦子一陣暈眩,胃里便翻江倒海起來。他急忙奔進洗手間,“哇哇”吐了起來。
等他洗了把臉抬起頭來,才看到風站在身邊。風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問他怎么了。書生沒說怎么了,他傻傻地看著風(當然更多的是我在看),風湊得那么近,他都能聞到她的體香了。我猛生吻她的強烈欲望,于是書生便傻傻地把嘴湊上去了,當然還閉了眼。眼看就要吻著了,風及時地推了他一把。“書生你人小鬼大呀!”風喊道。書生眨巴幾下眼睛,清醒了一點。他說:“不是我。”我讓他說:“我是沙塵。”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又用手去摸他的額頭,她以為他在發燒。他說:“我真是沙塵。”風有一會兒真像是認出我來了,她緊盯著書生的眼睛,仔細地辨認著他的眼神。是的,就要認出來了。可書生的意識在一邊不甘寂寞了,他突然說:“我剛才出現了幻覺……”風一下子就泄氣了,她嗔他一眼,說:“你可能感冒了。”說著她就迅速出了洗手間。書生跟了出來,又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風說:“我看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我們明天繼續。”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干正事兒了,所以我趕緊讓書生說:“我們別繼續了。”我讓他說:“我們何必要步沙塵的后塵呢?沙塵要是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
可風說:“我看你真是給燒糊涂了。”
我讓書生說:“我并沒有發燒。”
但他自己又說:“我感覺有人在左右我的大腦,有些話并不是我說的。”
這下完了,風調頭就走。
書生想了想,追出了門。他說:“我說過我出現了幻覺,我看到你,還看到了惡狗,在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風說:“在紅殿里吧,因為我跟你說起過‘非誠勿擾’那群惡狗。”
書生說:“可是還有鱷魚……”風已經朝前走了。她頭也不回地說:“你趕緊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