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彈琴。
依舊是熟悉的步驟，只是，卻在楚漣漪手上，行云流水，像是比常人多了些神韻一般。
做好準備動作，楚漣漪這才伸手撥弦。
只是，她才剛撥弄幾下，就聽到臺下傳出來的嗤笑聲。
首當其沖的，便是跟楚清荷關系好的楊侍郎家的庶女楊玉爾。
她舉著美人扇，臉上滿是嘲弄：“從來只聽說過，楚將軍府里楚二小姐的琴技最好，我還當真孤陋寡聞了，竟然不知道，原來楚三小姐的琴技比楚二小姐還要好。果然是在吹牛，看看這都彈得什么？簡直是耳朵都要被搞得難受死了……”
她只說到這里，便聽見原本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那隨意的撥弦，竟然變成了《高山流水》。
楊玉爾瞪大眼睛。
這個楚三是瘋了嗎？
往常清荷總說她這個妹妹，人單蠢無知的，什么都沒拿的出手的。也不知道等到及笄之后，還能不能許個好人家。
她還不相信。畢竟楚將軍府在皇上心里還占著幾分的，很多人家也都給楚將軍府幾分面子的。
基于這樣的前提下，楚三這位嫡女又怎么可能擔心以后出嫁的事情呢？
可是，她現在相信了。
楚三腦子是有坑嗎？
不知道之前那位吏部尚書之女，也是京城有名的名媛，才剛彈了這首曲子嗎！
楚三可真是不知死活！
才這么想著，楊玉爾剛要這么說，就聽到場中響起的鋼琴聲。
雖然剛才聽了一遍這首曲子了，珠玉在前，可楊玉爾卻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一開始聽到楚漣漪彈奏之后，便怎么也沒辦法抽身而出。
清澈的泛音，活潑的節奏，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
情景交融，竟然比剛才沈嵐心演奏的還要入曲三分！
“初志在乎高山，言仁者樂山之意。后志在乎流水，言智者樂水之意！原來我以為沈嵐心，已然大成，聽到漣漪妹妹的，我才發現，何為大成！聽她這一曲《高山流水》，當真是讓我歷時必死，也已然心甘情愿！”
楚漣心知曉詹清月一直都很喜歡彈琴。
即使家里人不愿意，她也總是會偷偷摸摸的自己去學。楚漣心也是曾聽她彈奏過的，在她聽起來，已然很不錯了。
只是，無論是沈嵐心還是自己妹妹，似乎天分上面都要比她強上一些。
這么想著，那抹因為妹妹彈奏的極好的欣喜和驕傲的心情，竟然消散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暗安慰起詹清月來：“清月姐，你也別多想些什么。在我看來，你已經很厲害了。”
詹清月只是笑：“漣心妹妹，我能想的開的。你也莫要替我傷心。漣漪妹妹小小年紀，便能彈奏出這般的琴來，你應該要替她覺得驕傲的。別說你了，我都驕傲呢。”
楚漣心神色飛揚起來，但卻被她死死壓制著：“清月姐姐，等她一會兒下來了，你可別說這些夸獎她的話，否則她尾巴豈不是都要翹起來了！”
詹清月失笑：“我看漣漪是個很懂事的妹妹。應當不會的。”
楚漣心哼了一聲：“誰知道呢。她小小年紀，還是不要讓她那么驕傲好了。”
詹清月也不拆穿楚漣心的言不由衷，一雙眼睛只隨著高臺上的楚漣漪看去。
還情不自禁的用美人扇按著那節奏扇動。
楚清荷因著剛才出丑的緣故，敦王叫了宮女帶著她去洗漱換衣服了。
原本敦王那邊還準備為她叫太醫呢。
可是，楚清荷知道，馬上楚漣漪便要上了，因此，她說動了三皇子，先讓她來看看三妹妹演奏琴曲。
畢竟是她三妹妹第一次出現在人前，她害怕她不在，三妹妹便會緊張。
話說的好聽，但其實，她卻是盼著楚漣漪出丑的！
沒有人比她知道，楚漣漪的琴技究竟是什么水準。
既然她都出了那么大的丑，想要抹平這一切，也只有楚漣漪出更大的丑才能壓得住了！
這也是她為什么會選擇在她丟了臉面之后，還千方百計的促成楚漣漪上臺表演的原因了！
可是為什么，原本彈奏平平無奇的楚漣漪，怎么忽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竟然技藝如此高超！甚至比沈嵐心還要強！
楚清荷眉眼里閃過嫉恨，卻是忽然想到什么，眼神微亮一瞬，嘴角也勾起冷笑來。
只是，讓她怎么都沒想到的是，一首曲子都要完了，楚漣漪那邊，都沒有半點反應。
怎么可能？
那些針可都是她看著，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塞進去的！
楚漣漪的性子，她很早之前，便了解的真真的。
被夫人嬌養的極為怕疼。明明那么多根針下去呢，怎么她就跟沒事人一樣？
是她演的好，還是……
楚清荷凌厲的眸子，瞪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籠翠：“你收了三小姐多少銀子？”
籠翠一時半會竟然聽不懂自家姑娘是何意思。
她呆愣愣道：“奴婢，奴婢跟三小姐沒有聯系，又哪里來的收她銀子的事情？”
楚清荷半點不信：“如若你沒收下三小姐的銀子，那她衣服上的針呢？難道你瞧著她這個樣子，像是身上有針扎著的模樣？”
籠翠一時半會之間竟然不知道怎么解釋。
她其實剛才也一直在打量三小姐，也在等著看三小姐出丑。可是，等了那么久，她甚至都沒見著三小姐眉頭皺一下！
就連她都覺得奇怪，那針是她親手放進去的，放進去之時也感受到了針尖的鋒利，怎么在三小姐身上就跟感受不到疼一樣？
忽然想到什么，籠翠眉眼一亮：“姑娘，會不會是剛才三小姐在穿衣服的時候，看出了些什么了，所以已經把針都給丟了？”
除了這個解釋，還能有什么旁的解釋？
楚清荷磨著牙，心里憤恨極了。
但轉念想到什么，下一瞬又眉開眼笑起來。
曲終。
楚漣漪伸手放在琴弦上，額角已經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
高臺不遠處的假山旁，響起清脆的鼓掌聲。這聲音一出，在場還沉浸在琴曲里的小姐們，都如夢初醒的也隨著鼓起掌來。
其中，詹清月尤甚。
“聽漣漪妹妹一首曲子，可當真恍如聽天宮一曲。只是……”
她忽的皺眉，轉頭看向楚漣心：“漣心，你有沒有覺得，現在漣漪妹妹的模樣，似乎有些……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