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漪對老夫人沒什么感情。

在她性子懵懂的時候，也曾起過期待的。

畢竟，她親姐姐可是被老夫人養在膝下的，也因此很多丫鬟婆子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自然也是羨慕的。

只是她的濡慕，對老夫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根本就看不上她。

楚漣漪還記得當初被無視的心情，那是滿腔熱血忽然就被一盆冰水，潑滅的滋味。

很冷，冷的她委屈的想哭。

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想不通，為什么祖母不喜歡她呢。

好像這個結，在自己沒做夢之前，便沒能解開。這也成了，她對楚漣心看不順眼的一個原因。

不過很奇怪，這次做夢夢見老夫人出事，她竟然心情再無半點波動。

楚漣漪這般想著，便看著宋姨娘吩咐了丫鬟之后，便往老夫人床邊跑。

一邊跑著，她還不忘一邊哭喊著：“姑姑，您怎么會昏迷不醒了呢？一定是那起子小人，不安好心！明明昨日里來，姑姑身子還極康健呢！”

周圍無人，楚漣漪被宋姨娘的假哭，哭的有些不耐。

她自然看的清楚，宋姨娘只拿著帕子點著眼睛，但其實，眼睛附近，半點眼淚都沒有。

說出來也是諷刺。

宋姨娘看著像是個懦弱不爭的，對娘也算得上尊敬。但其實，她卻是最得利的。

無論是老夫人還是她爹最為寵愛的，都是宋姨娘。甚至因著她不爭，老夫人跟她爹還會時不時的賞賜東西，多數是宋姨娘用不了的規格。

這還是那日，宋姨娘跟楚清荷二人在芙蓉院做戲的時候，她發現的。

才這般想著，楚漣漪便發現，宋姨娘動了。

她原本是撲在老夫人身上哭泣，只是此時，卻停下了哭泣聲，反而從袖子里不知掏出了什么，楚漣漪一個晃神，便見宋姨娘把那東西，塞進了床底下。

楚漣漪還想著看清一點，便感覺身子一重，隨即便感覺到，自己竟然身子在晃動。

睫毛輕顫，楚漣漪還未完全清醒，便聽到趙嬤嬤帶著些復雜的嗓音：“姑娘，老奴知道您累了。但是，老爺正在外面等著呢?！?

只聽趙嬤嬤提到老爺二字，楚漣漪便眉眼微冷。

她每次做夢，都是有預兆的。與她周圍的人關系甚大。如今這場夢只做了一半，也不知究竟是在預兆著什么！

心里暗自咒罵半晌，楚漣漪這才冰冷著神色冷哼一聲。

父親？呵。

她低頭斂眉，手指不經意輕輕顫了顫，到底還是沉聲道：“更衣?！?

夕照早早的便準備好了衣服。

只她也知曉每次提到老爺，姑娘總是臉色不好看，因此，她便也未曾接近。

如今，見姑娘叫了更衣，便立即捧著衣服上了前，與趙嬤嬤一道侍候姑娘。

趙嬤嬤面色極為糾結，待姑娘的衣服都要整理妥當了，她這才忽的嘆氣：“姑娘，老爺應當來者不善。老奴去叫夫人來吧?！?

若是平常，楚漣漪便應了，畢竟，父親二字其實于她而言，是令她恐懼的東西。

可是如今……

她只挑了眉，搖了頭：“不必，父親這邊，我自會處理?！?

想了想，似乎跟往常的表現差別有些大了。楚漣漪便又加了一句：“母親如今，身子才剛好上一些，還是莫要讓她再擔心了?！?

可是，若是夫人不來，姑娘豈不是又要受委屈？

趙嬤嬤皺眉擔憂的想著。

夕照要比趙嬤嬤放心的多。見姑娘都往前去了，趙嬤嬤還在滿臉嚴肅的擔憂著。

她便忍不住道：“嬤嬤今日怎的著相了？姑娘近來變化極大，應當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趙嬤嬤悲憫的搖頭，目光也不知看著何處：“你個小丫頭，倒是不懂了。若是旁人，我倒也不會如此擔心?？墒瞧?，這是姑娘的父親。若是一頂不孝的帽子壓下來，那姑娘豈不是活不下去了？”

夕照一驚，也頓時擔憂起來。

楚漣漪倒是沒有身邊的人以為的那般差勁。

從做夢之后，她便通透起來。往常那些看不懂的地方，如今只消在腦子里一轉，便就想了明白。

因此，那些年她畏懼父親的原因，也被她從腦袋里扒拉出來了。

原因只不過在于，父親不喜歡母親，連帶著不喜歡她跟姐姐罷了。

她姐姐還好，有老夫人肯護著。母親，姐姐會護著。就她，跟母親關系還不錯，但跟姐姐鬧翻了。

這樣的情況，也怪不得，宋姨娘母女有個什么差池，就全被怪在她頭上了。

她先前，只當是她嘴笨，沒有解釋清楚。如今卻是知道，根本不是她的問題，而是人的心，偏了的問題。

好在，她半點也不在乎這個人了。

回想著，楚漣漪已經身形裊裊的走到了花廳。

一眼就看到那個身穿黑衣，此時望著她滿臉黑沉，眉宇緊皺的男人。

余光望見他就要說話，楚漣漪眼疾手快的頓時福了一禮，還不忘用柔和的嗓音道：“給父親請安。近日父親事務繁忙，女兒聽聞父親深夜才能回府。應當是極為疲累了。都怪女兒愚鈍，竟然不知父親如此思念女兒，若知曉，女兒定然去親自給父親請安，也免得父親折騰著勞累。”

楚將軍沒想到，自己愚鈍的小女兒，竟然還會有那般會說話的一日。

他來本是來問罪的，卻被她避重就輕的說是思念她！

盡管這個女兒變得稍微聰明一些，楚將軍心頭的怒火，還是未曾減少半分。

他冷哼一聲，粗啞的嗓音，帶著濃濃不悅：“孽女！到了此時還敢裝傻充愣！為父只問你，知錯不知！”

“什么？”

楚漣漪故作驚詫，神情里皆是無辜：“父親，女兒實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誤。這段日子，女兒一直在府里好生照料母親，著實沒有空閑。怎么可能犯了什么錯呢？”

她說著，忽的想起什么，便釋然一笑：“父親，您恐怕是誤會了。若是府里當真出了什么岔子，祖母那邊應該有說法的。如今連祖母都未曾出面，府里自然風平浪靜?！?

果然是變聰明了。

楚將軍認真打量著從小就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女兒，她剛才每一句話都在斷他后路。

不過，這也只是小聰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