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源鎮數日之間發生了很大變化，城邊上依托城墻建起一座營地，充當長水軍的兵營。

李如龍圈了一大塊荒著的土地跑馬，李鷙與李氏家丁們帶著莫非斯騎手每日輪換操練，從定遠方向來的車隊也日益增加，城里的手藝匠人都被集中起來，有償給左使大人計件加工皮甲，隆冬里的東源城熱鬧不少。

一開始東源百姓都有些懼怕這些外來客，李如龍派人給各處村莊通報消息安撫民眾，順著送去些炭火供暖，漸漸的便有膽大的村民隔著老遠來看這些胡人的跑馬時的壯觀場景。

八百多騎來回跑動的聲勢著實壯觀，每日另有一千余士兵和一千余輔兵演練攻防戰陣，李如龍將戰斗目標選定在攻取莫非斯城，擒殺叛亂的塞加上，因此有針對的設計了一些場景。

東源儲存的干草不少，養這些馬并不費事，料錢對于散財童子李如龍來說只是些許微末的花費。李如龍還叫人搜集了東源的所有舟船，大都是一些只能載幾人的小船，能運馬的只有三艘停在港灣里多年的老式帆船。

由于缺少日常養護，這三艘老式帆船需要經過大的修復才能重新起錨，城里的匠人都被雇來修船，確保這些船能運人馬渡過北海。東源城一下子忙活起來，用錢的地方也飛速增長。

李如龍深切體會到花錢如流水的感覺，他的手頭一下子拮據起來，東源并沒有錢糧，這里給東源守備郭成器剝削的干干凈凈，全賴家族的接濟，否則這一切行動絕無可能如此順利。

官衙內，地龍早停了，堂中升起一個火爐供人取暖。

李如龍和張安世兩人相對跪坐在一張鋪在地上的大圖前，熬了兩夜的張安世面色上有些疲憊，精神卻很亢奮。

“莫城是三十五年前仿照平原城所建，雖然規模上遠不如郡城龐大，但其各個部分的結構都是相似的。莫非斯人的筑城術不行，莫城的城墻雖然高大，防御上卻處處都是致命漏洞?！?

“外圍的平原上有數十個大小部落充當防御敵人的屏障，靠海一面卻暴露在外，例如水門、廊橋，都是可以用兵的好地方。”

張安世見過莫非斯城的筑城圖紙，他在地圖上勾勒出東源到莫城之間的山川情況和城池圖解，且十分詳盡。只要添上各地可能存在的敵軍數量就是一副絕佳的戰略地圖。

“安世，你前幾日向我建議渡海而擊，我也正有此意，但是東源的舟船最多只能運送兩千人馬，若是只運人，擠一擠少帶些輜重可以運三千人。”

李如龍發愁道：“根據步根給出的情報，塞加手中至少有近萬名忠于他的本族士兵，還有其他一些從逆作亂的族長首領，他們火拼時，莫城的叛軍力量大致在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

“除此以外，各地還有一些搖擺不定，隨勢依附的小部落，他們無關緊要，只要拿下塞加和幾個主要的叛逆酋長，憑借步根多年的威望，重整莫非斯聯邦應當沒有問題?！?

張安世點頭說道：“斥候探查到塞加的兵力大部分集中在漠河北岸的數百里間，看來是有防備老汗王北上。春季萬物復蘇，莫非斯聯邦當中的游牧部族要去水草豐美的地方放牧，這時莫城守衛力量是最空虛的時候，三千士兵足以奪門成事。”

在四王子安達和五王子葉先的幫助下，張安世將莫非斯聯邦的大小部落情況盡數列在圖上，這副圖是張安世費了兩天兩夜畫出來的，李如龍見到之后大為贊嘆。

“東源的舟船橫渡北海有些困難，但沿著海岸線順流而上并非難事。開春之后浮冰融化，海上會有濃霧，正好隱藏艦隊的蹤跡，待悄無聲息的接近莫城之后...”

張安世將手指點在圖上著重被畫出來的一個圖案上。

“從水門而入，控制城墻，突襲汗王宮，擒住賊首，大事可成。”

李如龍點頭問道：“海上有霧，會不會有迷航的危險？”

“可找熟悉海路的漁民駕小舟探查路線，記錄礁石暗流，為大軍艦隊繪制海圖。然后再派出精干士兵偵查沿路的敵情，在漠河南岸做出北上的架勢，吸引叛軍主力集結在漠河一帶?！?

“再遣一員心腹大將領軍，乘船兩日可至莫城海外，數名先鋒猛士自水門破城，控制五座城門，甕中捉鱉！”

張安世一條條的說完，他考慮周全，卻沒有算到李如龍的反應。

“這場仗我要親自去?！?

李如龍看到了張安世眼中流露的勸阻，他說道：“阿鷙阿鳶只是保義郎，不足以領軍服眾。我身為左制使，督六鎮安危，此戰若勝，則北疆在步根死前都不會再有戰事，民眾可安居樂業，我也好為此事給王京一個交代?！?

“主公真乃仁心英豪！”張安世嘆道。

“這幾日你在東源做得很好，積攢半年的政事竟然三日都處理完畢，各村之間也都信服你的判決，沒有絲毫怨言。”

“不過是一些水源糾紛之類的小事罷了?！睆埌彩乐t虛的說道。

李如龍贊道：“執宰一方之前，當然要先做好執宰一村一地，真不敢相信你在之前從未有過為吏的經驗，在我領軍北上之后，東源就交給你了?！?

“安世必為主公守好東源?！?

李如龍起身對外面喊道：“莫遠志！”

“卑職在！”

守在門外的親衛小隊長莫遠志踏了進來，他是東源本地人，辦事盡心盡力，李如龍用起來十分順手。

當下李如龍吩咐莫遠志去辦張安世給出的幾條建議，莫遠志出身低賤卻不因此自卑，他腦袋靈活，長得也順眼，李如龍對他是越看越喜。

“船匠好找，卑職認得不少偷偷出海的漁夫，修補老式帆船并非難事，今日便能將人都找回來?！蹦h志包攬此事，風風火火的走出廳堂。

這時，門外一名留在定遠鎮李鷙身邊的李氏家丁被親衛帶了進來，李如龍認得這人，看他臉色似乎定遠發生了大事。

“公子！”

那名家丁上前，將李鳶和梁管事的兩封手書送到李如龍手上。

李如龍當即拆開，都看罷后神情凝重。

張安世問道：“定遠發生何事？難道是莫非斯人...”

“莫非斯人到是沒有生亂，是趙思，他指示手下減少糧食的供應，甚至還往里面摻砂石泥土?！?

李如龍皺眉道：“那手下還揚言說，只有真正的難民會吃這臟粥，以此避免貪拿賑災糧的人，說的倒是好聽。莫民當中頗有怨言，老汗王用威勢壓住了不滿的聲音，但若是任由趙思在定遠搞破壞，我們的計劃也很難順利施行了?！?

“這...”張安世聞言也感到棘手。

李如龍又道：“好在梁管事得到四叔的指示，向趙思送去了不少金銀玩物和一名貌美胡姬，好生好氣的打著平原商會的旗號說動趙大人，這件事算是渡過去了?！?

“我知道趙思想要什么，這就寫封信給他?！?

李如龍說罷，拿起紙筆，以低姿態的口吻在信中大夸了一番趙思，再承諾賑災的物資每車都有趙氏分潤的部分，寫完之后，李如龍不想多看這封信一眼，拿給家丁讓他交給梁管事的手轉遞給趙思。

“本就有些捉襟見肘，又來了趙思這個貪財虎。”

李如龍站在窗前，門外的院子里下起雪來，他知道家族已經給了自己極大的幫助，接下來想要渡過這個寒冬，他必須想些法子打開財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