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客人更先到的是李如龍的二叔李平舜。

李平舜年方五十，生的一副雄壯身軀，他掌握著三百李氏家丁護衛，本就兇悍的臉上還有兩道疤痕，更添了幾分殺氣。

李如龍見到李平舜之后，才知道李鷙李鳶兩兄弟勇武的基因是從哪兒來的了。

“大郎!”

李平舜叫住李如龍，滿臉橫肉的臉上露出笑容問道：“阿鷙阿鳶沒給你添麻煩吧？這兩個臭小子仗著自己有幾分力氣狂的沒邊，正好讓胡人磨磨他們的脾氣！”

李如龍在李平舜面前顯得身影單薄，他被李平舜友好關懷的拍了拍背，都能聽見悶響了。

“二叔，這次多虧了阿鷙阿鳶我才能平安回來，他們可不是莽夫。”李如龍對兩個堂弟贊不絕口。

李平舜說：“大郎！你最為年長，他們我就交給你了。盡管操打歷練，他們肉糙的很，軍中的事情我不便干涉，若是他們犯錯不用問我，要按法懲處！”

“二叔放心?！崩钊琮埓鸬?。李鷙李鳶并不是五大三粗的傳統武人，相反兩人相貌都稱得上俊朗，尤其是李鳶，穿上亮銀甲手執長槍的樣子與李如龍腦中趙云的形象格外相似。

李如龍沐浴更衣，用過午后的茶點不久，家丁來報李平旭已經在西關接到了郡城來的貴客。

張安良，平原郡內小有名氣的走私商，父親是已故的大糧商，平原商會會長。

李如龍連忙整理儀裝，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帶著兩排家丁小廝站在府外等候。這是李平堯安排的，李如龍知道張安良是大糧商，自然也不會怠慢。

兩名李氏家丁騎馬先行，一輛氣派的馬車上出來李平旭和一臉富貴樣的男子，他保養得很好，行動矯健敏捷，看上去是李如龍的同齡人，實際上比李如龍年長十三歲。

“李左使一表人才，不愧是我北地好男兒，真真是才貌并舉的玉面小郎君啊。”

出乎意料，李如龍還未見禮，張安良已經把他吹到天上去了。

“我聽說李左使前幾日擊敗了塞外南侵的胡騎，陣斬數百首級，這可是真的？”張安良走上前問道。

李如龍點了點頭說：“良兄莫要這么生分，叫我大郎就可以了?！?

張安良上前握住李如龍的袖口說：“愚兄癡長你幾歲，北疆多少年沒有這么大的戰事了，這可是潑天大功，李郎不日便將高升?。　?

張安良雖是第一次見李如龍，卻很自來熟，。

“愚兄出五千錢為李郎賀！”

好大的口氣！

李如龍趕忙答謝，引著張安良和李平旭有說有笑的走進布置一番的大廳堂里，屋外白雪皚皚，里面卻紅火暖和的很，絲毫看不出冬天的樣子。

“李爺！”

張安良踏進廳堂后第一時間快行到李平堯身旁，熱情的打招呼，將自己擺在一個極低的姿態。

“晚輩后生張安良前來拜訪您啦！”

“老夫腿腳不便，安良請恕我未能遠迎啊。”李平堯紅光滿面，聲音氣息十足，他久臥家中調養，身子比前兩年時常在外奔波要好些。

“哪里哪里，安良在西關就見到您的兄弟，李郎更是出府接我，給足了安良面子呀?！睆埌擦颊f著，和在座的李平舜、李平旭見禮。

李平堯笑呵呵的跟張安良熟絡的聊了起來，仿佛是多年的老相識一樣。

“老夫年邁，這前往燕地販賣鹽鐵馬的生意多虧了老三照料，他今日不在這里，否則我一定要介紹你們二位認識?！?

李平堯一臉笑意的看著張安良點頭夸道：“平原商會的會長果然是一副好相貌，老夫神交已久，今日得見算是開眼了?！?

“李爺說笑了，我們郡城里面幾家小娃娃，那里比得上李爺十分之一?！睆埌擦甲灾t道。

桌上擺滿各色菜肴，火塘在不斷加熱特制的桌子，讓酒菜始終保持適宜入口的溫度。

交杯換盞，客套話說了兩輪，李如龍都吃得半飽時，李平堯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現在有一個更大的市場，幾乎是空白的，且比燕地的生意還要好做，不知安良可有興趣？”

張安良一聽便知道正事來了，他順著李平堯的話問道：“還請李爺指明道路?！?

李平堯笑瞇瞇的用手指向北方，再指了指自己的兒子李如龍，嘴里吐出一個詞：“莫非斯聯邦。”

“李爺，這胡人可不好打交道，安良也沒有門路?！?

張安良自嘲道：“不瞞您說，安良曾經派人出塞試圖跟他們交易，但是他們的部落不信任咱們，好不容易做成買賣，商隊又被其他部落截殺，到頭一趟賠錢不說還折損好多人手。”

自從衛國公放棄漠南地后，六鎮封鎖了出塞的所有道路，張安良能派人出塞，想必也是用了一些不干凈的手段，吃了苦頭也只能自己咽下。

邊商賺錢快是共識，平原郡城里的商人們自然也想摻一手，派往燕國的商隊越來越多，膽大的冒著風險出塞與胡人交易，更有甚者連數千里之外的遼國也派人走商。

“你還不知道吧，大郎與莫非斯聯邦的汗王步根達成了協議，步根愿意開放邊市，允許有特殊許可的商隊入境貿易，大郎是六鎮左制使，放人出塞也是方便得很。”李平堯笑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獲得特殊許可需要我做些什么？盡管開口！”張安良深知這意味著什么，莫非斯聯邦大小部落數十萬人口的市場可是一塊足以讓平原郡所有商販吃破肚子的大蛋糕。

“我想找良兄借糧?！?

李如龍開門見山的說：“定遠鎮接納了數萬莫非斯人，他們遇到了白災，是來避災的，沒有糧食就穩不住人心，我也是答應幫步根汗王這個大忙，他才同意與我簽訂貿易協定的?！?

“日后，李氏可以不參與莫非斯聯邦的商貿活動，整個莫非斯聯邦數十萬人口的市場，都是良兄的?！?

張安良沒有一口應下，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獨食吃不長。

“哪里的話，我還想和李爺、李郎多多合作，平原商會只販鹽糧工具和小雜件，李爺擅長的養馬、鐵器，還得是您來。”

“哈哈哈，這個再說?！崩钇綀驔]有插手兩個晚輩之間的對話。

“不知良兄能資助小弟些什么？”李如龍試探的問道。

“五千石米糧和各類種子，開墾用的工具、騾馬，這個冬天都能送過去，分三到四次交割，最晚的一批在開春前送至。”

張安良笑瞇瞇的說出一個遠超于李如龍預期的數字。

“這，太多了。”

“李郎莫急，這并非我一家的，我能代表平原商會十一家商賈，人有所限尺有所長，我不可能包攬所有的商品，自然要找些同伙相幫，一起賺錢嘛?！?

“原來如此?！崩钊琮埪勓渣c頭，平原商會來頭不小，看來張安良是平原郡十一家較大規模商人的領袖人物。

“對了，我需要招募一百名會說漢話的或者腦子伶俐的胡人充當商會的通譯和向導，你知道商會不止我一家，每家都需要人手。當然，不白干，我按市價最高給他們工錢，折算成米糧也可以?！睆埌擦夹Φ?，說得很好聽，可這種活的市價高低還不是他們這些邊商一張嘴定的。

“理應如此，莫非斯人那邊我會幫良兄打點妥當，你派人來挑即可?！?

“多謝李郎。”

張安良舉杯道：“安良在此祝我們大家生意興隆，共同開發莫非斯聯邦！”

眾人舉杯，約好徹夜相醉，樂師和舞姬輪番上陣表演，下人們傳著各式精美菜肴，大多只是吃了幾口便撤下去，連護衛和張安良帶來的隨從也受到了很好的款待。

張安良被幾名胡姬擁著喝了不少酒，他面上醉了眼神卻還透亮的很。

魏縣大多數地方都陷入夜色中，只有占地數十頃的李府還是燈火通明，笑語不絕。

（注：陸爾制，一石為一百市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