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牛車就是你搶的，現(xiàn)在那家的后生就背著老爹在后面走著，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如今還要搶人了嗎！”

“搶又怎么了！”一只耳不屑的看著一只眼，“看不慣你別來坐這車啊！自己下去走路，老子是走不動了。”一只耳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右腿明顯比左腿短了一截，纏著繃帶。

“哼！會有報應的。”一只眼轉(zhuǎn)過身，不再說話了。

“結巴！”一只耳拿起拐捅了捅跟在牛車邊的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看樣子也就十一二歲，臟兮兮的衣服上黑黑黃黃的，不知是血跡還是泥，“去，把那小姑娘叫過來。”

小結巴看了看不遠處的阿尋，手指著問道：“是，是她，她嗎！”

一只耳點了點頭，小結巴愣頭愣腦的走了過去，正看見毛蛋往油呼呼的嘴里塞東西，也沒看清吃的什么，光看見毛蛋的油嘴在動了。

小結巴咽了口唾沫，轉(zhuǎn)身跑了回去，“他，他在吃，吃，吃，”

“吃個屁呀！”一只耳抽了小結巴一拐，“讓你叫人過來！”

“在吃，吃肉！”小結巴甩了一下腦袋，終于說了出來。

“吃肉！”一只耳伸長脖子，“居然有肉吃，那就連人帶肉一起叫過來！”一只耳開心起來，兩只臟手在胸口上胡亂的抹了抹。

一只眼聽見了，轉(zhuǎn)身努力的望了過去，最近因為只剩了一只眼的緣故，看人看事總是昏昏沉沉，恍恍惚惚，毛蛋嘴里吃的什么，一只眼沒看清，卻看到那姑娘身后的大辮子彈了起來，搭在了毛蛋的肩上，發(fā)梢將毛蛋嘴邊的黑油給抹掉了。

“天啊！眼花了，這么快就看不清了。”

“毛蛋，你怎么偷吃東西啊！”阿尋拿著手絹擦著毛蛋的油嘴。

毛蛋伸手趕開了嘴邊的發(fā)梢，“姐，你這頭發(fā)怎么回事啊！嘴都給我扎疼了。”

“它昨天不聽話了，今天想幫我忙掙點表現(xiàn)唄！你在吃什么啊！”

“昨天朱曦燒的狗肉，我偷拿了點，本來是給你留的，結果忘了。”毛蛋笑著，手爪子伸進褲兜里摸了一塊肉出來，“給你吃！”

“我才不吃呢！”阿尋看了一眼毛蛋褲子上的一大塊油漬，“這里都是難民，都是餓著肚子逃難的，你在這里吃肉，不是找打嗎！”

“你不吃那我吃了啊！我還沒吃飽呢！最后一塊了，想吃也沒了。”毛蛋酸溜溜的說著，“要是朱曦在就好了。”

毛蛋正要準備在阿尋面前感嘆一下時，一只又黑又瘦的手爪子伸了過來，搶走了毛蛋手里的狗肉，“啊！”毛蛋驚呼著想要奪回。

這手爪子的主人飛快的跑開了，“那是我的，站住。”在嘴邊的肉都被搶了，毛蛋豈能善罷甘休。

“回來，別追了，送給他算了。”阿尋忙叫住了毛蛋。

“不，還給我！”毛蛋追了上去，“不要臉，搶東西吃！還給我。”

狗肉已經(jīng)進了小孩兒的嘴，毛蛋追上去一拳打在那孩子的后背，“小孩兒！站住！”一只耳舉起手里的步槍指著毛蛋。

“他，他搶我東西！”毛蛋站住了，望著黑洞洞的槍口，心里怕的要命，嘴上還不甘的說著。周圍的難民四散逃開，只有阿尋追了過來站在毛蛋身后。

小結巴站在一邊把毛蛋打量了好幾遍，喉嚨上下滾動著，“吃，吃肉，還要。”

一只耳放下步槍，拿起拐杖朝著小孩兒揮了一下，“邊兒去，有好東西也不知道孝敬老子。”

“毛蛋，咱們走吧！”阿尋瞧見了那人手里的槍，趕緊拉著毛蛋想要離開。

“站住！我來介紹一下，鄙人姓吳，在前方受了傷，現(xiàn)在要回后方養(yǎng)傷。”

“噗！”一只眼坐在一邊，沒忍住笑噴了，“讓你平時學點文化，你不學，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車底下坐會兒！”一只耳瞪了一只眼一下，拿起步槍捅了捅一只眼的后背，“別壞老子的事兒啊！”

阿尋拉著毛蛋靜靜的站著，面無表情，不說話也不動，幾個膽大的年青人蹲在路邊的草叢里，偷偷的議論著，“遇上這些流氓兵痞也算她倒霉。”

“怕是嚇傻了吧！哭都不會了。”

“這么水靈的大姑娘，今天要壞在這人手里了哦！”

“走吧！怎么忍心看啊！小心他手里有槍哦！”

一只耳攆走了一只眼，拿槍指了指阿尋，“你，上車來。”

阿尋看著一只耳，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是不是做錯了，總想著與人為善，可卻總是遇上這些不知死活的人，“怎么！你是啞巴還是聾子啊！老子叫你上來，快點，不然我打死他。”一只耳的槍動了動，指向了毛蛋。

“你可想好了，真的要我過來！”阿尋冷冷的說著。

“喲！原來不是啞巴也不是聾子，那就好，趕緊的，不然我一槍崩了這小崽子！”一只耳哈哈笑著，伸手解開了衣服，露出里面瘦骨嶙峋的胸口。

阿尋的心里忽然竄出了一絲暴虐，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他想死，就滿足他好了，反正也不是好人，殺了也是為民除害。”

阿尋踏出了一步，又一步，動作不大，隨著腳步的移動，身后的長發(fā)散了開來，輕輕的舞動著，在阿尋身后纏成一團又迅速分開，然后又根根直立著。

一只眼找了個陰涼的地方蹲著，心里直罵娘，“蹭個牛車坐，天天被你罵，現(xiàn)在你還要在車上玩姑娘，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正罵的興起，一只眼忽然呆住了，臉上那只唯一的眼睛大大的睜開，他看見阿尋身后的頭發(fā)突然活了，每一根都變得尖利起來，讓一只眼有了一種萬箭齊發(fā)的感覺，他似乎看到一只耳被幾萬根頭發(fā)扎成了篩子。

阿尋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只比干柴棍多了副五官的傷兵，心里的那個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這些人，一路上不知欺負了多少平民百姓，該殺，該死！”

阿尋的眼睛紅了起來，渾身的血液像是要沸騰般，那個聲音不停的在說著，“再吃幾個人，你就可以變的和平常人沒有分別了，心里覺得不忍的話，那就只吃壞人吧！”

“不！”阿尋停住了腳步，大口的喘著氣，“我不能吃人，我是人，不是妖怪，我不能！”眼中火熱退去，身體的沸騰漸漸平息，阿尋轉(zhuǎn)過身拉起了毛蛋，“咱們走！”

“哪里走！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們！”一只耳扯著公鴨嗓子叫著。

“只要你有那本事！”阿尋頭也不回的走了。

“啪嗒！”惱羞成怒的一只耳端起槍拉開了槍栓，喵準了毛蛋的腦袋。

“快跑，回山上去！”阿尋側(cè)了側(cè)身子，將毛蛋推在身前，身后的長發(fā)平平鋪開，像塊盾牌擋在兩人身前。

“呼！”一根長長的木棒不知從哪里飛了出來，呼嘯著朝一只耳的胸膛而去，“撲哧！”木棒深深的穿進了一只耳的身體，后勁十足的帶著這具身體脫離了牛車，朝路邊而去。

“呼！”又一根木棒扔了過來，追著一只耳，“撲哧！”

“啊！”一只耳這才發(fā)出了一聲慘叫，吭哧吭哧的嚎了好幾聲，像極了被宰的生豬那最后一聲長嘶，驚恐中透著不甘，透著難以置信。

“嚓！”一只耳被釘在了路邊的土里，混在樹木間，吐出幾口血后，一只耳沒了氣息，“嗡！”周遭的難民們?nèi)缤ㄩ_了的蒼蠅堆，四散逃去，阿尋幾人身邊一時空了開來，阿尋皺了皺眉，胸口傳來一陣滾燙，朱曦正站在阿尋身后，手里還拿著一截削尖了的木頭。

“嘔！”毛蛋見著活生生的人被釘在了土里，心里一陣惡心，“唉！你這姐姐怎么當?shù)陌。∽屝『⒆涌催@么血腥的場面，過來。”

朱曦走了上來，蒙住了毛蛋的眼睛，“走嘍！咱們也有牛車坐嘍！不用走路嘍！”

“誰要你來幫忙了！好好的人被你戳了幾個洞，毛蛋，過來！”阿尋皺著眉，臭著臉，一把拉了毛蛋，繞開朱曦走到了另一邊去。

“嘿！怎么了！我可是在幫你，那個人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啊！”朱曦直接了當毫不掩飾的說著。

阿尋的臉騰的紅了起來，一把將毛蛋抱上毛球，說道：“沒你在，我照樣可以解決掉那個傷兵，你離我遠點！”一只耳死了，阿尋心中的那絲暴虐也消失了，一絲悲憫又浮上了心頭，“這些人，背井離鄉(xiāng)，提著腦袋上戰(zhàn)場，運氣好的撿條命，但缺胳膊少腿是免不了的，只想給點教訓，結果你一上來就把人給弄死了。”

“喲！這會兒又成了女菩薩了，你敢說剛才你沒有動殺意！我只是戳了他三個洞，要換成是你，怕是要戳成馬蜂窩了。”朱曦趕著牛車遠遠的跟在身后，“毛蛋！剛才哥帥不帥！”

“帥！”毛蛋側(cè)著身子，嘻笑著說道：“真帥，我要是姑娘一定要嫁給你！”

朱曦的話讓阿尋心里沒了底，“我剛才起了殺意！居然都能被他看出來，我是怎么了！”阿尋反手拉過身后的頭發(fā)，看了看被釘在樹林里的一只耳。

一只耳死了，難民們只是慌亂了一會兒，便又開始走了起來，畢竟只是死了一個人，這一路上，每天都會有人被欺負，也會有人死去，大家似乎都麻木的習以為常了。

一只眼從人堆里走了出來，拿走了一只耳的槍和子彈，走了幾步，一只眼又折返回來，將一只耳拖進了樹林深處。

阿尋牽著毛球，身邊不時有難民走過，大家都有意的和阿尋拉開了距離，不久，身后的難民越來越多，很快的便匯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