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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逃無可逃(一)

  • 明知愛你是犯罪
  • 露滴梧桐
  • 3208字
  • 2020-12-08 13:59:25

盡管早已精疲力盡,我卻異常清醒,腦子像有一個“嗒嗒嗒……”不停走動的鬧鐘,無法安寧。

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直到凌晨五點鐘,我輕輕的爬起來,按照我預想的那樣,拿了他的錢和簽好名字的支票,關門離開。

進了書房,在毀掉他的心血后,本想留張紙條,說點什么,表達一下歉意的,但想想覺得多余又可笑。

都已經背叛了他,跟當了婊子還立牌坊有何區別?捅了刀子后再假惺惺問“你有沒有事”,不是更可惡?

關上門,徑直下樓,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直奔向車站。買了最早的火車票,給霍南勛發了一條信息后,將手機卡扔了,坐上車離開了茂城。

從此,霍南奕也好,愛情也好,都死在了茂城,再與我無關。

——

四月二十八號,日本京都鴨川河岸邊。

因為天氣晴好,不少人悠閑自在漫步于沿岸,欣賞櫻花。清冽的河水安安靜靜的淌著,跟寂靜綻放的櫻花相映成趣,好不愜意。

在我正前方,兩米左右的地方,孫姐拉著木離,低聲說著什么逗得她直笑,悠閑漫步。我跟在她們身后,沒有打擾她們。

從這個角度看,她們更像真正的母女。我竟然有那么一點吃味。

離開茂城后,我沒有選擇去歐美之類的國家,而是來了日本,一是覺得不容易被找到,二是為了治病。

我們是三月二號才到京都來的,之前一直在東京,而且都是待在醫院里。

剛到東京那會,我每天都很緊張,不是因為難以適應陌生環境,只是擔心會被霍南勛或者霍南奕找到,怕再次跌入深淵。

好在,他們沒有找來。我的生活似乎獲得了新生,就如這鴨川的河水,幽靜淡然,流淌著幸福的旋律。

而孫姐現在也只是一個月一次地來看我們。每一次分離,我都看出了她對木離的不舍,她真的喜歡木離。但我不能把木離送給她,畢竟木離不是東西,更不能作為我答謝別人的禮物送人。

“木子,你又在發什么呆呀?小寶貝都拉你半天了,怎么不理人啊?”孫姐故作埋怨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

在我神游的空當,她們已經折回到我面前,木離勾著我的小指,有些擔憂的看著我。

抬手摸了摸她頭頂,笑道:“沒事,就是醉倒在這美景中了。孫姐,要不要考慮搬來這跟我們一起住?咱們剛好可以一起養老啊。”玩笑到。

“德行!姐還能再干個十年八年呢!少咒我。再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那么多錢,不用工作也能瀟灑活一輩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然已下定決心忘了他,可,刻在心里,融入骨血的人,怎么忘得了?

終于沒忍住,問到:“孫姐,他,怎么樣了?公司沒什么事吧?”

“你覺得呢?你把人家機密都泄露出去了,能好到哪去?木子,其實你之前太沖動了,如果你把事情跟他說了,說不定你們之間還會有轉機,更不用走到今天這一步。躲躲藏藏,每天擔驚受怕的。”

我唇角一勾,苦澀一笑。

轉機?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所謂的轉機不過是錯上加錯罷了。

我們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這份情,注定只有死亡的宿命。

“哎呀,不說那些過去的事了。走吧,咱們過去那邊歇一會。”孫姐轉移了話題,抱著木離,徑直往左邊的櫻花樹下走去。

差不多到下午三點半,我們才離開了鴨川,送孫姐去了車站后,才回到左京區,我們租住的房子里。

因為木離不喜歡和式房子,而且有點怕生,就租下了一個老太太的獨棟西式別墅。那老太太無兒無女的,就那套房,原本是打算買下來的,但我怕辦手續什么的會暴露行蹤,就好言好語說服了老太太,她才租給了我們。

平日里,我們家里,就跟沒人似的,總是安安靜靜的。以前我是不愿意跟木離說話,如今是愿意跟她說話,她也不能回答我,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

木離在半歲的時候,查出了腦部惡性腫瘤。一聽,我只覺得可笑,拼了命把她留下來,卻……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留下她。

盡管如此,我始終沒有放棄她,哪怕丟下她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且我也不喜歡她,但我說什么也做不到丟棄她。

那段時間,因為她的病,我的抑郁癥加重,有好幾次差點糊里糊涂殺了她。一對有病的母女,生活拮據,過得真的很辛酸。

直到后來認識了金醫生,他告訴我,木離的腫瘤雖是惡性的,但長得很慢,而且除了壓迫到語言中樞神經,無法說話外,其他的功能區,并未受到任何影響。這稍稍緩解了我的緊張,才慢慢調整過來。

但那時我沒有足夠的手術費,而且她還太小,不太適合做手術,就一直做化療,直到三歲半。金醫生突然告訴我,腫瘤侵蝕范圍在擴大,而且木離體質特殊,會產生一種特殊的抗體消解一些藥物成分,這成了治療的難點。

那段時間,我的生活糟得比臭水溝還惡心。若不是遇到孟良盛,恐怕……

好在現在腫瘤已經切除了,只要再繼續化療,好好休養,她很快就會康復。

她過來拉了拉我的衣服,睜圓雙眼,看著我。

看著她這副無害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有她真好!

伸手過去,說:“過來,我抱你。”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確定我不是生氣或者不開心后,才爬上沙發,窩在了我懷里。

“對不起,以前我對你太冷漠,以后不會了。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生疏的在她額頭上吻了吻,別扭的喊了一聲“乖女兒。”

其實我很害怕跟人親近,也不會。除了外公,我不會跟別人撒嬌,不會親誰。當然,霍南奕算是我的例外。

所以親昵地喊人什么的,我會覺得渾身不舒服,哪怕這個人是我自己的女兒。

我身體有些僵硬,排斥木離的親昵。

她攤開我的掌心,輕輕畫著,當我猜到她寫的是“媽媽”兩個字時,怔愣望著她,不知所措。

我從未教過她這兩個字,可她會。

曾經,跟霍南奕在一起時,我也幻想過哪天被自己牙牙學語的孩子喊“媽媽”時的高興和自豪。

今天,這個夢終于實現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只因我覺得我愧對“媽媽”這個詞,我不配!

可能是見我半天也沒說話,怕我生氣了,木離主動從我懷里出來,低著頭,下去,邁開小短腿,要走。

“你要去哪?我沒生你氣,我只是怪我自己太過殘忍,傷害了你這么多年。原諒媽媽好嗎?媽媽會改的,媽媽會努力變得更好,好好保護你。木離,給媽媽一個機會,可以嗎?”

她小小的身子一顫一顫的,我知道她在哭。

下地,蹲下身,將她轉過來,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柔和說:“別哭了,哭得媽媽心疼。乖,不哭了啊!”

她撲進我懷里,哭得很傷心。不知為什么,我也鼻子一酸,沒忍住,哭了。但我壓抑著哭聲,怕她為我難過。

就這樣,我們和解了。在有了孩子五年多后,我才終于感受到做“母親”的感覺,很驕傲,很開心。

我們越來越像母女,彼此親昵,相互照顧。生活跟怒放的櫻花那樣,美得讓人貪心,美得吞噬了我的理智。

沉醉在美好之中,忘了櫻花生命短暫,總在最美的時候,默默凋零,不著痕跡。

又休養了一個月,木離的身體漸漸康復,醫生說,以后可以三個月再去復診。

于是,我找了一份臨時工,在一家便利店做收銀員。每天晚上六點到九點,三個小時,時薪九百日元。

白天陪她玩,教她認字,畫畫,盡可能的多跟她說話,刺激她的語言中樞神經。雖然沒什么效果,但我看得出,她每天都很開心,我也很滿足。

六月份,梅雨季節來臨,每天都在下雨,也不能帶她出去玩,母女倆整天宅在家里,日用品什么的,都是我晚上下班后順便帶回來。

最近,我見她時不時會一個人靠在玻璃上,望著滑落的雨水,然后淚眼汪汪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擔心。我怕她也抑郁,這對于好不容易康復的她來說,太不公平了。她的生命不該這么多痛苦。

走過去,蹲下身,抱著她,親了親她的臉,溫柔問:“怎么了?能跟媽媽說說嗎?”

她跑到茶幾旁,提筆就寫:玻璃的眼淚弄花了它的臉。

我微愣,而后笑笑,耐心說:“等高溫蒸干了玻璃的眼淚,會留下它們相遇的痕跡,那是它們相愛的證明。”

然后,她突然寫了一句話,讓我有點害怕。

“那媽媽也很愛那個叔叔嗎?媽媽也為他流過眼淚。”

不愛嗎?做不到。但我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大膽的說:我愛他。我終究失去了言愛的勇氣。

“你不是要吃點心嗎?在家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逃離般拿著傘出去了。其實我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釋一切,才故意逃出來的。

有時候以為是成功逃離,卻不知在拼命逃跑的瞬間,新的驚嚇已經迫近,躲在陰暗角落,隨時準備好了出來嚇人。

等我買到了木離吵著要吃的點心,順便去買了一些菜,兩只手拎得滿滿的,不能打傘,就冒著雨跑回去了。

可剛跑進大門,抬眼的瞬間,手里的東西“嘭!”地掉地,西紅柿和土豆在雨里滾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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