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清微微笑道：“溝渠之水，真的想與冰洋爭輝？”

姜毗道：“溝渠之水不敢與汪洋爭輝。”

姜文清道：“說說你的把握。”

姜毗輕笑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喜歡賭。”

姜文清冷笑道：“賭我為你賣命？你明知這場豪賭你必輸無疑。我又怎會與你共同謀事。”

姜毗道：“的確，以天下為棋，眾生為子，賭贏的寥寥無幾。”

姜文清一時無話，看向姜毗，眉宇間已有東海王昔日雄風，天下為棋，眾生為子，豪情千萬，但這八字其中所包含的種種又豈是旁人能夠理會？姜毗雖有通天之志，但并無通天之能。

姜文清心里搖頭直嘆。

姜毗卻緩緩開了口對葉素問道：“你想做什么？”

葉素道：“做那天下第一。”

滿是英氣的葉素出口也是萬丈豪情，盡管這話語十分可笑，但無人言笑，因為每個人心中都裝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如此看來，我們是一路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姜毗接著幽幽道“我沒奢望天下，也不敢奢望天下，我只想護我東海歌舞升平！”

姜毗的眸少有的表露悲傷，刻入骨髓的悲傷，姜文清愕然，但這悲傷轉瞬即逝，轉眼間那嘲弄的笑臉在次浮現臉頰，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南柯一夢：“這是個圈套，但你除了欣然接受別無選擇，因為你也有要守護的人和物。”

姜文清撥弄著酒盞忽然嗤笑道：“你想要成事少不了我的幫助，但你的賭局我不愿進，因為太過冒險。”

姜毗道：“但同樣的利益也會非常豐富，這個險值得冒。”

尚婉君開口道：“一個賭徒只要贏了第一把便會想要一直賭下去，但往往，賭徒的命也交給了賭桌，想要利益也得有命拿才行？”

姜毗低頭淺笑一下道：“說的在理，但無論愿或不愿，我們都已經置身于名為天下的棋局之中，是做棋子，還是做執棋的一雙手？”

姜文清環避于胸靜看許久開口道：“你想要什么？別給我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如若你要與我等謀事，就不要藏著掖著。”姜文清眸一冷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姜毗微微一滯良久開口眸中滿是堅定道：“我要變了這天下格局。”緩緩起身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幽幽道：“這天下經百年亂世終得一統，黎民所愿歌舞升平，但如今朝堂之上藩王各自為政，相互制衡，皇親國戚獨攬朝政，撥弄風云。本應傳承千萬世，而今不過三世已有敗象，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苦笑一下道：“更對不起這天下黎民。”

生于帝王家，以財富為姿，權利為態，又有幾人真正憂過這天下黎民？所憂慮的不過是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如何坐穩坐牢，姜毗話出，三人皆是不信的面容，沒有人會相信，生于無情帝王家的小王爺會為黎民著想。

姜文清道：“若你真的為黎民著想就應回了那東海繼續做你的小王爺，像你這般胡作非為，這黎民如何安穩？”

姜毗道：“權利的爭奪總歸會無數的失敗者，但勝者只有一個，為何這盤棋非要分出個勝負？若有辦法能夠和棋呢？”

葉素側眼看向姜文清開口道：“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姜文清眉頭一皺幽幽道：“不要胡鬧，你非朝堂中人就不要踏進來。”

尚婉君道：“當自身的實力與心中抱負不相匹配的時候，那些鴻鵠大志便會苦不堪言。”

姜毗笑道：“所以這便需要兄長的幫忙。”

姜文清眉頭緊鎖，他自然明白如果踏上了這條船便再也沒有下船的可能，甚至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但這條船沒有辦法不登。

他所言不假，眼下各路藩王相互制衡，朝中勢力魚蛇混雜，汝南王剛正不啊早已在朝中樹敵良多，若今后無保命之法免不得魂兮歸去。

思索良久出聲道：“給我看看你的籌碼。”

姜毗道：“若你不這樣問，我會覺得邀你進局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姜文清陰郁道：“且不論你有多大把握，將做之事如若事發東窗你我皆要掉了腦袋。”

姜毗輕笑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據點，一個極其隱蔽的據點。更需要人手和錢財。”

姜文清道：“看起來你已經有了打算。”

“自然是天狼門”姜毗開口道“想要謀事錢財必不可少，上通朝野下至江湖的耳目也為必須，至于這耳目我倒是有些想法，至于這生財之道始終沒有頭緒。”

“天狼門？”姜文清開口道“在金陵城中確實是一個比較大的幫會，背后勢力也直通朝野，你早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邀我來金陵見面？”

姜毗點頭道：“確實如此，但直通朝野不免夸大其詞，用來做耳目倒是綽綽有余，所以我需要兄長你的幫忙，讓它為我所用。”

姜文清一時無話良久出聲道：“天狼門事小，但若想不讓背后的勢力有所察覺絕非異事。”

“所以”姜毗側眼向身側兩女看去“我給兄長你準備了兩個強有力的幫手。”

姜文清反問道：“拿下之后呢？你想用它與上面的人交易不覺得有些異想天開？”

姜毗輕輕撥弄著酒盞幽幽道：“你說，若是一路藩王被逼的反下朝廷，豎棋為匪該是怎么一副面貌？”

姜文清眉頭一皺道：“你想救他還是想害他。”

姜毗苦笑一下道：“自然是救，藩王并非我們的敵人，更何況，他們都是你我的叔父。又豈敢有加害之心。”

姜文清道：“功高蓋主，確實免不得三兩猜忌，齊王的羽翼的確太過豐滿，免不得引來仇視。”

姜毗嘆了一口氣道：“因那一紙參文引長沙王成都王敵視，朝中失志，想要自保招兵買馬，這無疑是正中他人下懷，未有造反之心，卻有了造反的能力，這是一種悲哀。”

姜文清開口道：“這恐怕只是其一。”

姜毗道：“確實如此，藩王是制約葉氏與楊氏的重要渠道，若齊王出事于公朝廷格局將會發生大變，免不了血流成河，于私藩王與我們一脈傳承，又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刀劍相向？”

姜文清沉默許久緩緩起身，姜毗出聲問道：“你要往哪里去？”

姜文清未曾言語，姜毗臉僵了僵向身側開口道：“我是那句話惹他生氣了嗎？能不能做，什么時候做好歹也得給我個答復吧。”

葉素笑道：“他又何時讓你失望過。”

葉素說著，也隨著姜文清離開了雅間，姜毗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自顧自端起了酒盞道：“我還在想該用什么說辭才能夠說動這個磐石，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被說服了。”

尚婉君道：“大同的世界誰人不愿，可惜無人能夠看到，你又何必強顏歡笑？成功與否難不成你心中也沒有算盤？”

姜毗執酒盞的手微微一顫緊接著一飲而盡，右掌使力，手中酒盞戛然而碎：“如今的朝廷以經害了我一家，倘若我可改變這天下格局，哪怕遺臭萬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數九寒冬，街上行人稀少，金陵城中房屋傳來嬉笑之聲，月光依舊皎潔，烏云卻向那明月而去。長街之上姜文清手擲酒壺，一身黑衣那毫無征兆的雨落滿了他的草帽。有人喜歡光亮，有的人卻喜歡黑夜，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充斥著血腥與罪惡，猛獸隱藏與黑夜，那可憐的人們卻從未曾發覺猛獸以漏出獠牙。

這是個骯臟的世界，唯有比它更骯臟才能在這骯臟中生存。

“你是誰？不知道這是我天狼門的地盤？”

青光閃過，男子的咽喉以被割斷，倒地眼中全是不甘。

鮮血的味道充斥著姜文清的鼻腔，他并非惡魔，但此時卻比惡魔恐怖數倍，一劍封喉，那些可憐的人們拔劍的姿勢還保留在尸體之上。烏云遮住了月光，似不忍讓皎潔的月亮看到這血腥之景，這一條弄巷以被鮮血染紅，臉前那些拼命后退的弟子臉上皆是驚恐的神色。

潮濕的空氣中帶著血腥的味道，有人喜歡這種味道，也會有人作嘔，他不討厭生殺，但也不濫殺，只為了心中所期盼的美好而執劍，劍，閃著寒光，草帽被壓的很低，低到無人能看清他的面貌，唇齒微張道：“放下兵刃，可免一死。”

“你是什么人，受了誰的雇傭？”姜文清轉頭，巷口以被包圍，一長須男子雙臂之上是兩把彎鉤，看巷弄中遍地死尸咬牙切齒道:“我不管你受雇與誰，你傷我天狼門數十人，今夜別想活著離開這里。”

他速度極快，手間那一雙鷹鉤是他引以為傲的武器，碎石，斷劍，以不知多少執劍之士為了那狗屁的正義前來尋事卻被這雙鷹鉤挖開了胸膛。

他！也不例外。

低嘯一聲鷹鉤劃過地面濺起幾分火花，以極其刁鉆的角度從姜文清身下攻去！開膛破肚！他已經想象到這個男人倒地痛苦的神情，那是世界最美妙的音符。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劍揮起，鮮血噴薄而出，卻不是面前男人的，凌空倒退數步，與他拉開距離，留在姜文清腳下的是一只斷臂。

恐懼令他忘記了疼痛，推搡著四周的弟子而自己卻向著巷口擠了過去，后背霎時冰涼，一柄利劍穿透了胸膛，緩緩轉頭，卻看到本應在數步開外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何為正義，何為邪惡？

勝者為正義，敗者為邪惡。

沒有人能夠看到那些失敗者的正義，也不會有人知道那些勝利者的邪惡。

何時上天才能夠睜眼下一場春雨，洗盡世間污穢？

姜文清的劍垂著，鮮血順著刃口落在青石板之上，擋在身前的眾人不約而同讓出了一條路，執劍的手皆在顫抖

姜文清側頭不看瑟瑟發抖的弟子收起配劍走出了巷弄唯有聲音傳來:“從今夜起，天狼門不復存在，你們聽我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