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說的那個方法，真的能救你。”

我肯定道。

面前的年輕閣主卻說，

“剛才馨兒說的話，木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他是相信的，可卻不讓我答應夏馨剛才所說的。

“為什么？有一個人續命，不是很好？”他沉默了一會，壓下了氣血上涌的腥甜之感，似乎是想笑，但笑容中卻有一絲苦澀之意，

“換命之法，若是傷了她，我也不必替她擋那一箭了。”

他忽然悠長地嘆了一口氣，眼瞳里的光芒像是我今天在橋下看見的河燈曳火。

最后，他說了一聲，

“她于我來說，比命重要。”

他承認，一開始收留夏馨是因為愧疚，可后來，他是多么的感恩和慶幸自己當初的愧疚。

……

我見到夏馨的時候，她正站在一座涼亭內，面對著風口，身影在孤風中顯得單薄孤清，落寞寂寥。

我走過去。

她說

“你今天說的以命換命的法子，還需要什么嗎？”

我沒想到她一直記著這件事情。

“回寒不讓你這么干。”

“不干他的事。”

夏馨說道，似乎覺得自己這句話有問題，低聲道，

“不必讓他知道，你只需悄悄的把我的命換給他就好，也不需要告訴任何人。”

“包括你閣中的人？”

“我若是和他們說明，他們想必也會這么做的，回寒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那對你來說呢？”

我問道，夏馨一怔。

“對你來說，他重要嗎？”

“自然是重要的，他是閣主，我是屬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夏馨還沒有說完，我便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直視著她。

夏馨躲閃過我的視線，逃避著我。

“你知道你走后，回寒對我說了什么嗎？”

夏馨看著我，目光微微閃爍，她似乎能夠猜得到，但是卻有些逃避。

“他說，若是若是換命會讓你受傷，也不會替你擋那一箭了。”

“雖然說他是你的閣主，可你看這么多年來，他待你如何，恐怕你也不會不知道吧，你倒好，竟然還裝作不知。

你若是對他沒有情意，當初也不應該為他搶瀛洲仙草藥，現在還要把自己的命換給他。

別跟我說你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要真是這樣算，他也欠你不少，既然是這樣，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我說完長長的一大段，依舊不帶喘氣的。

夏馨撇開頭，從我這個角度看，她垂下了眼瞼，似乎想遮掩自己眸中的水光，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他死。”

她聲音啞澀，喉間像是撒了一把沙子，難受的很，過了一會，她深呼一口氣，道

“若是他能活下來，就好，至于我，沒有關系的。”

“你這些話，還是自己去對他說吧，若是你們兩人當中有一人執意不同意，我這個法子，也是沒有用的。”

我說道，夏馨愣愣地看著我。

水亭的風有些冷，我雖然感受不到，但是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應該還在這里。

給這個姑娘一點時間吧，我想，她會想清楚的。

我離開的水亭，回到院子，剛進入，就聽見一道清冷卻贊許的聲音，

“你做的很好。”

小仙君站在一棵杏花樹下面，神情清冷如雪，眼睛像是君山山頂上那掠過山門的雪風。

我微微一笑，

“事情還沒有解決，小仙君，你這句話，夸得有些早了。”

“人世間的事情我們不能過多干預，能做到這里，已經夠了。”

“雖然我說的有些嚴重，可也只是想讓他們互相面對自己的心意而已，回寒只有最后兩年的壽命，我在想，他要是知道了，恐怕又會不同意了。”

我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皺著眉思考著。

小仙君轉了一個身，寬大的道袍衣袖掠過一陣涼風，靈氣撲面而來，我不由默默地深呼吸了一下。

小仙君在我的對面坐下，

“夏馨會勸服他的。”

他這話說的篤定，像是當初回寒篤定夏馨會回來一樣。

果然，小仙君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回寒就來找我了。

我走進院門，看見站在長廊下的紅衣女子，她的臉色依舊雪白，一雙眼睛像是被雪清洗過一樣，亮的很。

見我進來，微微抬手朝我行了一個禮，

“木姑娘，進去吧，閣主已經在里面等你了。”

我依言走了進去，屏風內空曠的場地上，回寒身穿月白色的長衫坐在軟墊上。

他的手上這一回沒有拿書，只是盯著廊下的那串風鈴發呆。

“可想好了？”

聽見我出聲，回寒微微轉過頭，對于輕輕地笑了一下，

“木姑娘，請坐。”

我依言坐下。

回寒端正了身子，提著茶爐往我面前的茶杯上續了一杯茶。

我能看見繚繞的茶韻之氣，便琢磨著要不要嘗一嘗這人間的茶。

我舉起杯子，忽然聽見回寒發問，

“木姑娘，你昨天說的那個法子，有幾層把握？”

“七成。”

我回答，見他的眼中閃過流光。

七成的把握，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的一只手放在月白色長袍上，聞言時，因為緊張蜷縮的手指微微地松了開來。

我卻不由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喝那杯茶，放下了杯子，

“可是，我需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何事？”

“我這七層的把握，只能延長你的性命兩年。”

兩年，他眼底的光忽然又落了下去。

我說道，

“可是我向你保證，在救治你的過程中，夏馨并不會有任何的遺癥，她會平安百歲。”

也就是說，我能救他，但是只能救他兩年。

“兩年……兩年……兩年已經足夠了，總比現在好。”

回寒不知想到了什么，雪白病弱的臉上浮現了一抹輕淺的笑意。

“我還能陪她兩年，很好。”

他說道。

我起身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叫住了我，

“木姑娘。”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只見那蒼白虛弱的男子坐在那里，他的身后是移門，移門外的院子，大片大片的杏花花瓣飄落虛空，像是一副唯美又感傷的畫。

廊下的風鈴輕輕地晃動著，傳來了清靈的聲音，

“木姑娘，這個事情，就不要告訴夏馨了。”

“為什么，兩年之后，她總會知道的。”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他說。

回寒最終答應了我的那個法子，雖然只是騙這兩人的，可是基本的程序還是應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