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和救護車在短短的一月內，又一次光臨了這座山村。

這一次，白露許是經歷的多了，在接受審訊的時候比上次更加冷靜。在她描述完事情的經過之后，白露緩慢的在詢問室站起身，臉上掛著難言的糾結。

“怎么了？小朋友？”

“我同學，余韻琴她？會怎么處置？”白露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帶著嚴肅認真。

那個詢問的女警員還是之前那位，她微微一笑，拍拍白露的頭，溫柔的回答：“小朋友放心吧，會沒事的。”

白露安心的點點頭，離開了這里。但是她那時還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的問題警員一點都沒有回答。

白露這次恢復比之前快，回到學校還參加了期末考試。

受了那么多事的影響，白露排名下降至班里的第八名。為了此事，廷皓還特意湊到自己面前，拍拍桌子：“你早這么聽話不就好了？”

這家伙還惦記著之前不讓白露考第一的事呢。

白露對于廷皓早就沒了之前的忍讓，她不愿看到這張嘴臉，冷下語氣：“滾一邊去，別叫我看見你！”

廷皓的笑臉消失，不可置信的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么？”

“滾！”

“你他媽再說一遍？”

“再說多少遍都是這句話?！卑茁短痤^，直視著廷皓的眼睛，把手里的筆桿握得死緊。

“啪！”廷皓咬著牙，連嘴角都氣歪到了一邊，但是他礙于班里的人這么多，怒氣不好發作。

“行！行！你真有膽子！那你就等著吧?！?

“嗯，好啊?！卑茁陡静慌峦┻@套，依舊風清云淡的接話。

廷皓把白露擺在桌子上的水杯揮到地上，揚長而去。白露盯著水杯上的坑看了一會，把它收回書包里。

之后廷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實現自己來找茬的諾言，因為寒假來臨了。

白露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從頭到腳的把自己包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地上的初雪，慢慢的從大街上穿過。街道兩旁大部分的店都歇業，剩余的那些店都是張燈結彩的，洋溢著一股過年的喜慶。白露一路這么看過來，心里舒緩了很多。

文彪的情況基本上穩定了，這樣余韻琴的量刑方面會減輕很多。白露準備再去醫院里看一看，來確保自己的新年能安穩的度過。

白露走進醫院，解下自己鵝黃色的圍巾，搭在自己的臂彎上，慢悠悠的乘著電梯。

其實她一點都不希望文彪活著，文彪就是一個暴力狂加人渣，如果真的不能再為禍人間當然是最好的。不僅如此，白母告訴她，余韻琴是被拐賣的孩子，讓文家給買著了。這樣的人，有什么活在世上的意義嗎？但是白露的理智一直在告訴自己，文彪只有活著，余韻琴才能好過。

所以白露也只是想了想，就馬上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強迫自己想一點別的。

電梯門剛打開，白露就見兩三個醫生推著病床在外面焦急的等待。她見狀，小跑幾步出了電梯，讓那些醫生趕緊進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卻愣住了。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是文彪嗎？

白露愣了幾秒，反應過來的時候，電梯門已經緩緩的合上。

“等等，稍等一下！”白露想要伸手去擋門，卻只碰上冰涼的，閉合的門。

白露呆呆的站在走廊里，直到一人匆匆而過，蹭著她的肩頭，她恍神的把視線跟過去，馬上找到了救命稻草。

“姐姐，61床的病人怎么了？”

白露認得這個小護士，是負責看護這層樓的小護士。之前有一次文彪的父母來醫院鬧，是白露及時叫了保安才讓陷在糾紛漩渦的小護士脫困。所以之后每次白露來探望文彪的時候，都會和她聊上幾句。

可是今天的小護士也有些失魂落魄，她怔怔的看了白露半天才像是認出人來，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么回事？”白露有些著急。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小護士一下子捂住臉，哭得更厲害了。

白露不太耐煩，見周圍人來人往的，干脆把小護士拉到樓梯間：“姐姐，你能把話說明白嗎？我這挺著急的?！?

“我把62床的營養液打到61床那了。”

“這怎么了？”白露不解，都是營養液，打錯就打錯唄。

“61床對62床的營養液有藥物過敏的反應，當初護士長特意交代過的，但是被我弄混了?！?

白露后退了一步，手指攥到一起：“藥物過敏有什么后果？”

“有輕微也有嚴重，這個病人是嚴重的，他突然休克了?！?

白露深呼吸幾口，才繼續問：“那他的情況樂觀嗎？”

“不...不好說，藥物過敏到還好說，主要是怕會引發他的舊傷之類。”

“......能帶我去手術室外面等嗎？”白露一時間也實在找不出別的話來。

“好。”小護士帶著白露直接走了樓梯，停在手術室外面。

白露先是借了小護士的手機給白母打了電話，然后埋頭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進入煎熬的等待中。

小護士趁這白露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白露不知道等了多久，醫生和白母幾乎同時出現。白露猛地站起身問醫生情況。

醫生搖搖頭，有些遺憾：“他傷口感染的太厲害了，不好意思，我們盡力了?！?

她該笑嗎？自己之前的想法成真了？

白露差點脫力，被白母扶了一把才沒摔倒。她的視線游離，正好對上探頭探腦來打探情況的小護士。

一股戾氣直沖上白露的大腦，她掙脫了白母的攙扶，大跨步沖了過去，直接揪住了小護士的領口?！澳菽?！”白母嚇得大叫一聲。

雖然白露的個子比小護士差了一些，揪她領口的動作因此有些滑稽，但是此刻誰都笑不出來。

白露眼眶紅的要命，明明眼角邊已經濕潤，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她瞪大眼睛，牢牢的盯著小護士，身子都在顫抖，聲音嗚咽著：

“你怎么能這樣？...怎么能這樣？現在我該怎么辦？”

“我......”小護士被噎的不知道該說什么。

白露的手往上握住小護士的肩膀，力道不大，但是小護士覺得上面的溫度炙熱的可怕。

“我沒有辦法了，我對不起她...”白露還在念叨著，就被白母拉了回去。

小護士剛松了口氣，就發現白露還在盯著自己，心里也發堵，又開始嚎啕大哭。

文彪估計也不會想到，自己離世時率先為自己哭的，是兩個陌生人。白露也沒有預料到，自己只是來求過年前的心安，卻直接目睹了一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