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國，松江畔，山陽村。

谷雨時節，萍始生，鳴鳩拂其羽，戴任降于桑。

桃花林十里外，有一宅院，院內正房坐北朝南，廂房落于小院東側。與之相對的，則是廚房，小門西南，茅廁東南。

院內雖不大，卻有楊柳古樹參天。樹下一張躺椅，一張小書桌，廂房門前有水缸，鐵掃帚依次排列，院內景致一覽無余。

天氣尚未轉暖，午時剛過，未時初至，便是一天最舒服的時辰。

有麻衣少年攤在院中的躺椅上，溫和的陽光，斜灑在院中。

楊柳陰影交錯而出，似是給麻衣少年蓋上了被子，也遮住了院外的喧囂，說不出的悠閑。

少年姓馮，雙名子歸，今年十五歲，是個早慧的孩子。一身麻衣，卻也纖塵不染。父親馮笑人畫道大家，但性格哎，一言難盡。母親秦紅魚據說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釀酒師。

但馮子歸出生時母親難產而死，因此對秦紅魚沒什么印象。由父親一手帶大，在他十歲那年，父親馮笑人徹夜未歸，自此蹤跡全無。有人猜測與五年前的開仙門有關，可能是受到天人大戰的余波。

憑著父親留下的財物，已獨自生活了五年，雖不寬裕，日子倒也過得去。

此刻，馮子歸雙眼望天，本該恬靜的臉龐，卻泛起一絲憂愁。憂愁的原因自然是鄉親們對他的期望了。馮子歸一想到，他們看自己的神情，就是一陣無奈。成為狀元，這絕對是父親馮笑人，留給自己的大坑，填不平的那種。

在馮子歸三歲時，馮笑人便教導（強迫）他識字讀書。

讀書就讀書吧，還沒事總像四鄰炫耀，自己的兒子是多么的聰明，長大后一定能成為狀元，再加上馮笑人，在村中有一定的威望。和四鄰念叨了六，七年，假的也變成真的了。結果四鄰都相信，馮子歸一定能考上，馮子歸自己都差點相信了。

“我一定能考上狀元，這尼瑪騙鬼呢吧。”

已經十五歲的馮子歸一腦子怨念，他確實從小讀書，但馮笑人讓他讀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官史，野史，本紀，世家，列傳這些。神奇的是書上的人、事、物、地他聽都沒聽過，一些典故看的他莫名其妙，史上名人和朝代更迭完全對不上。

父親馮笑人也不講解書中內容，全讓馮子歸自己領會，美其名曰，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前事不忘后事之師。除了這些奇葩的東西，其他的什么也沒讓學，而且常給馮子歸灌輸思想，只要學好這些東西就能成為名傳天下的大家，狀元大儒都比不上的那種。

也怪馮子歸吃一百個豆也不嫌腥，明明被馮笑人坑了那么多次，竟然還相信他所說。

結果自然是文武兩道所知不詳。君子六藝一竅不通，百家經典基本不曉，武道修煉一孔不達。別說狀元了，文武考、童生試都過不去。

你能想象三天前馮子歸自信滿滿，第一次做童生試模擬試題時的感受嗎？

第一題.爻卦有三才之道，八卦與六十四卦中，天地人分別為何卦？

嗯，童生試雖然簡單，但作為第一題，怎么也得給考生們一個下馬威。可以理解，先看下一題。

第二題.天官大宰六典都是什么？

嗯，官場上的東西，法律方面的我不懂也正常，繼續下一題。

第三題.尚書中的四說，六說，十說如何定義？

這些怎么我都沒看過聽過，童生試模擬題這么難嗎？

……………………………………

第十題.武夫，劍修，三教，百家大道條條可入圣。各條超凡之路有什么區別？

我是誰？我在哪？我來干什么？

這些據說只是基礎的試題。

一想到五后天的童生試，就腦仁疼。再加上半月后還有文祖祭，更是雪上加霜。

狀元嗎?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唉，十五年積攢的面皮，這是要一朝喪盡啊。”

文祖祭已延續數千年。昔年時間空間混沌，天人降臨，四方又有妖族入侵，民生艱難。文祖倉頡有大毅力，游歷四方，歷經世事。

后十年于齊國壽光筑臺造字，雙持河圖，洛書一日成圣，平復混沌，廣開民智，才有了后來的唐王立國，文昌武盛。

為了紀念文祖，每年谷雨后，各國舉行文祖祭。之后逐漸演變成，未滿十八歲的少年英杰，文武獻禮爭奪魁首，這是名傳天下的第一步。而童生試是百家步入修行的初始，通過了童生試才能接觸修行，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童生，也是最簡單的考核。文修五品：一品童生，二品秀才，三品舉人，四品進士，五品大學士。尋常諸侯國，大學士便是中流砥柱，出將拜相。

五品過后才是超凡入圣。超凡四境一境修身，二境齊家，三境治國，四境平天下。這五品四境便是百家文修的奠基石，再往上的圣人更是千古少有，相比其他四境說是實力差距不如說是身份上的差距。

“子歸，出來下，有個老頭找你，說是你父親的好友。”

鄰居劉嬸目光警惕的盯著身后身影。

劉嬸一家四口，丈夫紫離，村中的獵戶，身體壯碩，面色黢黑，但心腸是極好的，平時打獵歸來，總會帶些野物給馮子歸打牙祭。公爹紫終，村里唯一的老秀才，滿嘴的之乎者也，一肚子道理，三天前的模擬試題，還是老秀才給他拿的。兒子紫翟，今年十四歲，是個神童。三歲識字，五歲讀經典，七歲作詩詞，八歲寫文章……

然后～就開始長歪了，整天圍著馮笑人轉，最喜歡的事，便是聽馮笑人講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什么鋼鐵做的雞能飛上天，什么向著一個方向走，總能回到原點，光沿直線傳播，諸如這般。而馮笑人有時也教他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夸他有天賦。或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原本早熟聰慧的少年，也變得神神叨叨起來。劉嬸因為這事沒少罵馮笑人，老秀才看到他，更是暴跳如雷，也只有獵戶不在乎，總是念叨著兒孫自有兒孫福。

“子歸，你看看這人認不認識。紫翟你個小兔崽子，別研究馮缺德給你留的奇葩書了。把你爹，你爺爺喊過來。”

劉嬸分別向著院內和隔壁喊道。

“知道了，娘。”

隔壁小院中一瘦高少年合上書本起身，迅速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