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痞(十二)
- 異成蠱
- 夙意SuE
- 2215字
- 2019-04-27 15:33:51
梁家的老房坐落在禰城最有年頭的老城區,彎彎繞繞的窄巷子里,門前小路通不了車,老人也陸陸續續離世或搬遷,到如今,有如一座空城。
墻漆斑駁,樹影婆娑,這里就是梁雁的童年。
叛逆的孩子經久歸家,心中不免一陣酸楚。梁雁從來不是什么乖巧孩子,梁母心思傳統,念夫念子,把她忽視在生活之外,卻又嫌惡她在浮丘打拼生活。后來終于爆發,梁雁始終堅信自己無過。
直到此刻,她仍然是這么堅信的。
可那是生養她的母親,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離了她就活不了的人。
梁雁一聲不響地退了出租房,拖著自己的驕傲搬回老家。房里的陳設沒有變化,甚至梁父和梁雀的被褥都平整地擺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物是人非啊。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梁雁走出房間,客廳里云煙繚繞,梁母端坐在香爐前,并沒有表露出太多悲傷的情緒。
“媽。”梁雁盤腿坐在她旁邊。
梁母回過神,眉眼一彎:“回來了。”
“嗯。”
母女兩人都不想過多交流,任由著時間絲絲縷縷地過去,話題堵在梁雁在心里,反復糾結,還是問出了口。
“媽,異將軍是什么人?”
那天警局里,眾人手忙腳亂地想扶起叩地的梁母,她卻始終不愿抬頭。
一直默不作聲的聞人異卻接受了叩拜,他居高臨下的姿態有如黃金臺執令出征的貴人。
梁母沉默良久,不答反問:“你怎么會認識異將軍?”
梁雁笑:“算是他找上我的。”
此話一出,梁母額角上的冷汗驟然墜落。梁雁平靜地看著她神情的變化,把話說得毫無保留:“您忌憚這位異將軍。怎么,如果我沒有遇到聞人異,神骨種在我身上這件事——您是不是打算瞞一輩子?”
“雁雁……”梁母臉上全失了血色,想搖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我們——我和你父親,一直希望你能活成普通人的人生,無論神骨存不存在……所以我才一直不想你出去拋頭露面,我……”
“那您就該知道,梁雀死是因為我。”
情緒暴漲到警戒線,兩人都說不出一句話,梁雁心態向來堅強,下了決心想釋懷的事,不愿一直放在心里壓迫著自己。
她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說:“爸早就死了,我清楚的很——為了那么個東西,我們還要付出多大代價?”
“都是錯的,一開始就錯了……”梁母喃喃道:“妄想著尋常人的生活,可異人就是異人……異人的血,異人的命。”
“媽……”
“我們這樣,被妖魔鬼覬覦,人間也容不得的人,被稱作異人。那位異將軍,不老不死,六界不過,千年前,黔陵蠱族就是被他托付,把那塊神骨生生煉化做成骨蠱,永世鎮守。”
“神骨究竟是什么?”
梁母搖搖頭:“這是黔陵最大的秘密,于我們,只知道那是祖神的一塊骨頭,與萬物共鳴。我們受異將軍庇護,而上燕巫族忌恨他,所以巫蠱為敵,大抵如此。”
“遇見你父親時我是流落上燕的蠱族女虜。我們都不甘困于山林當一輩子的異人,他帶我逃到禰城,處處躲閃處處小心。后來,生了你,體內兩脈異人血相沖,百日里咳血,我和你父親怕你夭折……”
“所以回黔陵偷了骨蠱種給我。”梁雁接過話。
那這個家發生的一切都說得清了。
“我的丈夫是位勇者,他一人扛下了這不敬的大罪,一人從容赴死。而你——我們的女兒,巫蠱兩族的女兒,你將注定不循常人!”
梁母不悲反笑,似乎在剎那間靈肉枯竭。
梁雁一手握著自己的手腕,皮肉下的腕骨硬生生的,硌得掌心發痛。她開始想象神骨究竟是這具身體中的哪一塊骨骼,它將會給她帶來什么不可預知的悲劇和折磨。
恍惚著她又想起那時的聞人異,他俯瞰的姿態,分明站在光影之中,卻看不清是純凈還是污穢。梁雁始終想不通,一個人究竟能有多少層面具,哪一層才是本我真實的心境。
在那輛悶熱的大切里,他都說了什么呢?
“神骨擱置了千年,世上千年無神明。我不知道它為什么又回到你身上,事已至此也只有宿命可以解釋。可是阿雁,神骨與你安分了這么久,碩鼠是如何得知的?是誰告訴它的?”
她沒有指望從聞人異嘴里撬出什么,他也不負所望地保留了關于自己的那段故事。聞人異把兩千年前的往事描述得濃墨重彩,卻始終不肯著墨添一筆細節。
不過,既然他有心要把矛頭指向碩鼠背后的東西,那不如遂了人意。
所以梁雁永遠也不會問,為什么神骨被偷得那么隨意,為什么他偏偏“偶遇”了自己。
工作日最后一天,呂白珈在網咖里抱著鼠標打了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網費續了一次又一次,圍觀的群眾也換了幾撥。屏幕右上角滾動的擊殺跳得像開了掛,三排座開外都能感受到此人周身的寒意。
呂白珈氣啊,他拿三級腦殼想也想不通連朝心里到底都裝了點什么,她是被什么詭異的想法驅使著拿陽禰大觀異人血去威脅他。
一夜無眠、日出東方的時候,該睡的都趴在桌上睡死了,他仍然沒從少年熱血里猛回頭。
“戾氣那么重呢?”
連朝的呼吸吹在臉上,結結實實把他嚇了一跳,手一滑,呂白珈單排跳車英勇就義了。
“你有病啊!”上班族の怒吼。
“沒病。”連朝神態自若地坐他的旁座,順手掏了一罐啤酒放在他手邊:“你幫了我一個很重要的忙,我就是來謝謝你。”
呂白珈瞥了眼那罐東西:“……一起哈啤?”
“知足吧,沒請鴻茅藥酒算我可愛善良。”
他不知道連朝經歷了什么,她顯得特別疲憊,也不如以前咋咋呼呼地那么活力。看著這樣的連朝,呂白珈心中無名的窩火也不得不熄了。
實不相瞞他心疼。
“那段監控我也看了,”他說:“死了的那個孩子,他是你什么人?”
“是親人的親人。”連朝答得不知所云。
“他不是被人害死的……是妖嗎?”
“嗯……”咕噥了一陣,連朝突然湊得更近,一手抱著臂,幽幽地問道:“哎,你討厭妖么?”
“這個……看善惡吧。”
“那人妖殊途么?”
“呵,”呂白珈低笑了一聲:“異人也是人,你看看我們倆保持距離了么?”
“……”
“嗯,我早就猜到你是個什么玩意了。連朝,你不是會想這種事的妖,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