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斜射在辦公園區大門口的金字招牌上，把“江南集團”四個大字照射得更加熠熠生輝。

園區內，一幢全玻璃幕墻裝飾的辦公大樓，如鶴立雞群般，聳立在層花相映，水系環繞的花園走廊盡頭。

滿頭大汗的閔歡，連走帶跑的穿過花園走廊，進入這幢大樓，就在她急匆匆穿過大廳時，忽然被前臺的工作人員攔住。

望著對方質疑的眼光，她忙指著貼在肩上的訪客標，氣喘吁吁地沖對方解釋道：“您好，我是來參加咱們建材子公司加盟商會議的。”

工作人員聽完她的話，用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后，點開加盟商系統中的照片，和她本人反復做了幾次對比，仍沒有放行的意思。

這讓本來就已經遲到的閔歡，不禁顯得有些焦急，但考慮到對方的職責所在，也只好耐著性子等。

這時，一名打著領帶，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走進大廳，經過前臺時，工作人員只看了眼他肩上的訪客標，攔都沒攔，就搭著請的姿勢，禮貌有加的讓男子進去了。

看到這前后不同的待遇，閔歡這才意識到什么，心中隱隱有些不爽。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緊盯著工作人員，并擺出副“好了么”的眼神，以催促對方快點。

“名單中還真有您，請進吧，會議都開始半個小時了。”工作人員沒有溫度的語氣里，含著對她參會資格的質疑，閔歡聽出來了。

但，她并沒有選擇無謂的爭執，而是快步沖到電梯口，按開后，就迅速鉆了進去。

站在電梯中的她，深紅色的紗裙下擺，已微微向上卷起，黑色的長款毛衣外搭上，微微起著顆粒狀的小絨球，肉色的加厚絲襪，都能看到很長的脫絲。

閔歡把裙邊用力向下拉了拉，試圖去遮住襪子脫絲的地方，但她剛把手松開，裙邊，又自動向上翻卷了起來。

這時，電梯的門開了。沒時間顧慮更多的閔歡，匆匆忙忙邁出了電梯，往會議室奔去。

到了地方后，她小心翼翼地推開后門，剛把一只腳邁進門內，好像又意識到什么，趕快又把邁進去的那只腳，迅速從地毯上收了回來。

低頭瞅了瞅自己滿是淤泥的鞋子，又抬眼看了看會議室內纖塵不染的地毯，當看到剛踏過的地方，已烙下清晰的腳印時，閔歡滿臉尷尬，站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低頭從挎包中，翻出兩個透明塑料袋，套在腳上系好，這才掂起腳輕輕走進會議室，悄無聲息地關上后門。

偌大的會議室里，坐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加盟商，他們各個發型考究、衣冠楚楚……這集體盛裝出席的場面，把整個會議襯托得莊重而不失體面。

在這樣隆重而華麗的場合中，衣著破舊的閔歡，此時此刻顯得無比扎眼和突兀。

她拘謹地四下張望著，看到會議室后排過道處，唯一的空桌上，醒目的擺著她的姓名簽，便屏著呼吸，輕手輕腳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在軟皮椅中坐下。

盡管她的動作很輕，還是驚動了鄰座的男子，對方側過臉來打量她時，她也下意識地瞅了眼對方，就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兩個人的表情中都顯現出怪異。

這不是她被前臺工作人員攔住不讓進時，順利通過的那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嗎？

當時的待遇迥然，讓此刻的空氣中，仿佛都流動著尷尬。閔歡沖對方不自然地笑了笑，就慌亂地把目光收回來，轉向了發言席。

此刻，總裁正站在臺上，炯炯有神地講著什么。閔歡呆坐在臺下，雙手托腮，擺出認真傾聽的樣子。

可沒聽多久，她的雙眼皮就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強撐著硬聽了一會兒，感覺頭也有些昏昏沉沉，整個人逐漸進入神魂分離的狀態。

困頓疲乏中，她下意識地把胳膊交叉著平放到桌上，把頭側枕上去趴著聽，沒聽多久，就傳出了細微的鼾聲。

“為了保證市場份額，進一步拉大與競爭對手的距離，公司特做出這次加盟條款的變更，下半場，我們將舉行簽約儀式。現在，會議進入中場休息，請大家移步就餐區享用茶點。”

席上，總裁說完這句，就接聽著電話走下臺，急匆匆向外面奔去。他剛一轉身，會議室里就傳來義憤填膺的討論聲。

剛才竟然睡著了？被這騷動聲驚醒的閔歡，揉了揉還帶著困意的眼睛，這才發現，她的前后左右已經圍滿了人，且個個情緒激動，尤其是鄰座的中年男子，不知道在和他們討論著什么，氣得把拳頭直往桌面上砸。

此情此景，讓閔歡心中隱隱襲來不詳的預感。她不知道，在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總裁到底講了什么？讓大家反應如此之大。

為了弄清楚牽動所有人情緒的那個點，不愛扎堆的她，胳膊肘支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裝出打盹的樣子，實則豎起耳朵認真聽起他們的討論來。

“KPI指標要翻雙倍遞增？兩個月內連續完不成的，就要直接被清退？這樣的協議誰敢簽？簽了不就是把我們所有人的全部身家砸進去，給他們當開拓市場的炮灰嗎？”

在眾人的圍觀中，中年男人越說越氣憤，攥緊的拳頭，再次向桌角砸去。

“但，如果不簽，我們的加盟費不退不說，還要扣除百分之三十的品牌保證押金，這不明擺著……”周圍附合著不滿的聲音，逐漸淹沒了整個會場。

這事關每個人利益的話題，使現場的氣氛，更加熱烈起來，坐在遠處的建材商，都主動過來扎推，整個后門，瞬間就被圍的水泄不通。

翻雙倍遞增KPI？完不成被清退？當這些消息，打包進入閔歡耳中時，她殘存的困意，瞬間被驚沒了，神情中還顯現出少有的、恐慌的表情。

這個月，都是閨蜜伊茉拿出自己攢的嫁妝本，幫她刷單囤貨，才勉強完成任務的。如果再翻雙倍持續增長KPI，那變更后的條款，無論她再如何努力，都將難以達成！

如果像他們說的那樣，不簽這變更后的條款，加盟費不退不說，還要扣除品牌保證金，這就無疑要把她推向債務危機的泥潭，從此再無翻身之日。

想當初，為了開這個加盟店，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把能張口借錢的親朋，全都借了一遍，才勉強湊齊加盟費和品牌保證金。

之后，為了完成廠里不斷增長的任務，她不僅沒能還上這筆錢，每個月還要透支多張信用卡來填任務。

這下可怎么辦啊？明知往前一步是深淵，但往后退，又何嘗不是暗焦險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