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沒有時間去遷怒青丘阿大，因為莫五和艾米莉亞打起來了。

是艾米莉亞先動的手，圣劍揮出漫天的金色劍影，一柄一柄接連著出現在火環上空，密密麻麻的有點像一座劍陣。

本來艾米莉亞是想讓莫五多蹦噠一會的，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亞撒西魔王，跟以前比起來也太會扯了，剛才居然連“今天是周末，要拒絕加班”這種話都說了出來，你敢信？

不過這話確實讓艾米莉亞有些動搖，始終奉行五天工作制，堅決抵制壓榨勞動力行為的勇者，險些想要在今天先放他一馬。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莫五除了會扯皮，自己還特別皮，他居然提起千年前艾米莉亞還是一個小女孩時，拿著圣劍第一次光顧魔城所發生的事情……

回想起當時的畫面，勇者小姐仍感覺屁股蛋兒生疼，當時的她毫無還手之力地被莫五按在膝蓋上“啪啪啪”，全然不顧自己還是個孩子。

后來艾米莉亞抽噎著憋住眼淚出城時，屁股蛋兒生生腫得大了一圈，感覺比她頭還大。城門口的那些圍觀的魔族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跟行注目禮一樣送她出城，這讓當時年幼的勇者羞憤到幾欲一頭撞死在城墻下……

這個真的是艾米莉亞想多了，之后她也很快就回過神來，其實那些湊熱鬧的惡魔們只是在看她背著的圣劍，人家是惡魔，又不是禽獸。

不過某人就不一樣了，絕對是惡魔中的禽獸，勇者一臉羞憤地舉起圣劍劈過去，整座劍陣劈頭蓋腦砸了下去。

“你別動手啊！”莫五喊叫著抱頭鼠竄，在火環之內輾轉騰挪，一邊慌忙躲著劍影一邊語速飛快地講道理。

“講道理，你當時拆了我魔城的城門我都沒有直接一巴掌拍死你，更何況你還背著專門用來殺我的圣劍。后面又直接放你出城，就算傲慢一個勁兒勸我不要放虎歸山，省的自食苦果，還因此跟我慪氣，我仍是把你放走了，這是為了什么？”

嘰里呱啦一大通，勇者艾米莉亞就聽到最后一句“我仍是把你放走了”，她愣了一下，然后順著莫五的話問道：“為了什么？”

勇者的愣神讓火環內劍影的攻勢稍滯，給了莫五一點喘息的機會。

莫五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然后一臉認真地看向等著他回答的艾米莉亞：“因為我有一個夢想。”

金色面甲下，艾米莉亞的眼神里布滿疑惑，想要看看這只惡魔中的禽獸又打算扯什么。

莫五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我夢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滿照人間。”

“？？？”艾米莉亞沒明白莫五的意思，“這和你放我走有什么關系嗎？而且你一個惡魔說想要圣光澤被人間，確定不是在逗我？”

“額，”莫五赧然，“惡魔也有好惡魔和壞惡魔之分的，好惡魔也想要世界和平，想要一切均衡和諧眾生萬物平等，想要所謂弱肉強食與實力至上統統不復存在。”

“……”

這樣不務正業而且想法還過于天真理想化的魔王，艾米莉亞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只能隨口吐槽道：“所以你想說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心系天下的好惡魔？”

“沒你說的那么優秀，”莫五靦腆地點了點頭，“也就是比別的惡魔多讀了點書，多學了點知識，多關心了下民生疾苦……然后更懂得修身養性，更加的溫潤如玉，更加帥……”

“夠了！”勇者一頭黑線，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就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魔王，“說重點。”

“你看嘛，你的目的是清洗邪惡凈化黑暗，而我呢——”莫五拖著音朝勇者挑了挑眉毛，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當時放了我，是看我年紀小不愿意以力欺人？”

莫五點頭，“其實就算是換成別人我也不會為難的，哪怕是神國里上門尋釁的天使，我這千年來也沒下過死手。”

“哦，”艾米莉亞語氣毫無波瀾，像是有些漫不經心地問：“就是打完他們屁股就放走，對吧？”

“那不會。”莫五邊搖頭邊擺著手，一臉的嫌棄，“誰會有那惡趣味。”

“哦——”艾米莉亞學著莫五先前那樣拉長尾音，“你是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么？”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三天兩頭地找你麻煩嗎？”

“這還能有什么原因，因為神的旨意，因為我是惡魔的頭頭，因為想要屠魔證道……無非也就是這些，亞撒西大陸想殺我的生物首尾相連都能把大陸給盤圓了，但殺我的原因總結起來也就只有幾個，而且還沒有一個原因是什么殺父奪妻的私怨，一個個都是大公無私為民除害，嘖嘖嘖，這樣一想，咱們大陸上的人覺悟還蠻高的。”

在很久以前，到魔城討伐魔王的人族英雄和傭兵小隊可以說是絡繹不絕，因為魔王幾乎不殺人……每次過來走個過場，在魔王面前抖抖腿咬牙放兩句狠話，回去就能擁有無上的榮耀甚至直接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這種好事誰不想摻和一腳？

剛開始魔王大人還興致勃勃出來跟那些傭兵們英雄們見個面什么的，每次都整得跟新聞發布會一樣。

后來聞訊而來“討伐”魔王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有點顧不過來，于是就讓傲慢和嫉妒幫他分擔一下，自己偷個懶。

然后，然后就開始死人了……

這也是魔王當時考慮不周，他是叮囑過所有的眷屬，不許出去惹事，可這句話的漏洞在于，他沒說不許拍死上門惹事兒的人……

不過魔王撒旦也沒拿這事兒跟傲慢她們計較，也沒改口說找上門來的一樣不許殺。他尋思著這倒也不是個壞事，自己因為某些原因不便下死手，那城堡里總該有幾個見血的惡魔。

“都不是。”艾米莉亞搖頭，眼底生出慍怒。

“誒？？”莫五一臉詫異，“那還能因為什么？因為你是勇者？因為圣劍選中了你？因為咱倆八字不合？”

“也不是。”

“還有別的原因？”莫五這會兒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因為你……”艾米莉亞咬牙切齒，但是話說了半截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什么？”

“因為……”

“因為什么？你倒是說呀，你這當不當正不正地說一半，也太急人了。”

“因為我，你……”勇者小姐感覺面甲里好像有圣炎滲了進去，燒得她臉頰發燙。

“我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還結巴上了？”莫五還在追問，一副不問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你才結巴！你們全家都結巴！”惱羞成怒的艾米莉亞舉劍刺了過去。

“哎哎哎！你怎么又動手？……臥槽！你往哪兒扎呢？”

大戰一觸即發。

額，也許是大戰吧。

就饕餮所見所聞，莫五一直上蹦下跳地在不大的空間里左右閃躲，火環是對三維空間的封禁，朝上面或者下面跑路同樣會被圣炎灼燒。莫五嘴里還巴拉巴拉不知道在講些什么，總之就是不停地扯皮，饕餮懶得去糾結他在說什么。而那位金甲金發像個女武神一樣的女子倒是只有兩句，饕餮聽得賊清楚，一句“呵呵”，一句“去死”……

白澤朝著地上的妖盟眾妖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后身形一閃，想要去幫那位“修仙者”拿下莫五。

偷偷用胳肢窩的眼睛關注了白澤很久的饕餮當然不會讓他得逞，準備已久的一口老血“噗”得一聲就噴了過去。

別人吐老血是因為被氣得半死，饕餮就不一樣了，它的老血能把妖都氣個半死。

有心算無心，加上白澤剛被青丘阿大那家伙氣得不行，猝不及防之下就是狗血淋頭，這可是真·狗血淋頭。

刺鼻的血腥味直接從鼻腔沖進喉嚨，不同于先前讓阿大受害的血氣，白澤遭受的“老血”還帶著劇烈的腐蝕性，他剛用妖氣幻化的衣服又變得破爛不堪，而且一時不會還補不好。

滿身黏稠的血液，還有布條一樣的衣服，這讓白澤看上去很有藝術感，就那種村口集合水泥自帶的行為藝術。

“咔擦——”聲音來自于妖盟眾妖所在的地方。

“俏麗嘛！誰讓你開聲音的！活膩歪了？”白狐怒聲罵道。

“……”

白澤一臉呆滯地轉身看向饕餮，眼神無光，好像被打擊得有點精神錯亂，他活了這么久，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饕餮鼻孔朝天地哼唧了一聲。

這一聲哼給了很多信息，比如：小樣，本獸就吃你幾條魚，還敢急眼？噴的就是你！

屬實惡人……啊呸，惡獸。

最開始饕餮是想留心防備那個女武神，所以耐住性子沒出爪拍白澤，但現在上面都已經打起來了，攔住白澤反而更能幫到莫五。

緩過勁兒來的白澤怎么可能一笑了之，他眼底噴著火焰，俊秀的面容上表情猙獰，身形直接化作一柄利劍撞向饕餮巨大的頭顱。

兩只自上古神話時代就站在妖界巔峰的獸，開始了這整場風波里首次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