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郁江(下)
- 提稽夢笑錄
- 張寧鐸
- 2206字
- 2019-06-14 20:52:00
波鈺奇歷101年,卡美拉都城北,郁江橋
郁江是波鈺奇國國境內最長的河流,它的源頭自博源國與波鈺奇國國境線之上的薊山,初始向東途徑麗州城,轉而向南,在卡美拉都城北轉一個大彎再次向東流去,最終注入東海。郁江是卡美拉都周圍最大的水系,也是它北部的天然屏障。
郁江橋修建于卡美拉都西北角處,是用石板搭建的長橋,名曰郁江橋,北方的旅人凡是想去卡美拉都的,十有八九都是從郁江橋而過,而向北出征的戰士,也都是由這郁江橋踏出出征的第一步。
郁江橋旁有一家小酒館,名喚“賈離亭”,是個店齡近四十年的老店,賈離亭只販三樣吃食,第一樣是黃米涼糕,用白紙包著售賣,用作北上旅人的口糧;第二樣是莜面,用粗瓷大碗盛放,一年四季無論何時都是熱氣騰騰的,用作迎接北歸旅人的禮物;第三樣是黃酒,用作一飲而盡的豪邁,包裹著或許此生無復相見的悲涼。
賈離亭有時會有旅人吟起嚶嚶的離歌,一邊唱著,一邊揮手送別。
班艷剛剛從賈離亭走出,手中的籃子里乘著四份黃米涼糕,本是用作備給大將軍竹宮長晟北征的干糧,但她剛走出來,就見自北而來的災民斷斷續續地走過郁江橋,幾個衣不蔽體的小孩子呆呆地看著班艷手中的吃食,嘴角的口水似乎都要溢了出來,班艷不忍,便將黃米涼糕拿出來分給身邊的孩子,幾個孩子仿佛是遇見仙女一般,不拿著涼糕不住地向班艷磕頭拜謝,而后躲在賈離亭的墻外,狼吞虎咽。
“不過才十五天的光景,就有受戰爭影響的災民來到卡美拉都。”竹宮長義伸手把自己的錢袋子遞給班艷?!坝卸嗌俪允尘唾I多少吧,這些難民就算進了卡美拉都,也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班艷接過沉甸甸的錢袋,掂量著重量,感覺可以包下整個賈離亭了?!澳悴蝗ニ退痛髮④娒矗俊?
“多留點時間給他和大嫂吧?!遍L義看著不遠處的左景菲正在同長晟依依惜別,不禁嘴角露出了笑容?!皠倓傂禄椴坏桨肽昃鸵闭鳎笊┎恢烙卸嗖簧岬媚??!?
“幸好是六月,我不用掛念著你會不會著涼。”左景菲一邊整理著夫君的鎧甲一邊嘀咕著?!安贿^麗州城七月便轉涼了,你可注意著點?!?
竹宮長晟似是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里,任憑景菲上下打理了數遍,其實他身著鎧甲,沒什么整理的必要,但她還是一遍一遍整理著,生怕漏了些什么?!澳氵@整理這么多遍,回頭我怕將士們要笑話我了?!?
“笑話什么?夫君出征,整理衣著,不是我這個將軍夫人份內的事情么?”景菲似是嗔怪,似是撒嬌,目光里滿是不舍?!澳闳羰且懒宋遥屛译S軍出征,我就放過你的鎧甲?!?
“你還是在都城等著大哥的消息吧!”兩天前,景菲的大哥,藍羽軍的副統領左景酬率領的一營二營突然斷了軍報,戰況如何全然不知,讓人焦急。
“恩,大哥不會有事的?!本胺频纳袂橐幌伦喻龅讼聛?。距民間傳言,藍羽軍一營二營中了伏兵,以全數陣亡。
“還有二哥也不會有事的!”長晟為了安慰妻子,伸出手將景菲摟在了懷中。
“保重!”景菲被摟在長晟的懷中,雖然鎧甲冰冷,但她卻能感到來自這個男人的溫暖,僅僅半個月的時間便徒生了如此多的變更,景菲忍不住流淚了。
“大嫂,郁江橋上風大,快擦擦?!遍L珊在旁等了些時間,見兩人仍不愿分開,從懷中掏出手帕,借遞手帕之際打斷了二人。
“大哥,這是黃米涼糕?!遍L義見狀,也同班艷一起緊跑幾步,將籃子送了過去。
長晟接過籃子,見眼前的景菲以擦拭掉淚痕,剛要說話,卻被長義搶先了一步:
“要是我能跟大哥一起出征就好了。”
“你最重要的就是把傷養好?!遍L晟看了眼弟弟受傷的左肩,似已無什么大礙了?!岸夷阃怂{羽軍的軍規么?你作為統帥的備選,為防我有什么不測,是不能跟我一起出征的。”
“我主要是傷沒好,軍規什么的我才不管呢。”長義又是笑了笑,嘴角微微上翹?!安ㄢ暺鎳拇髮④?,能有什么不測。”
“將軍,該出發了。”奪晨牽著長晟的坐騎,沿著郁江橋從北側走來。
“嗯,是該走了?!遍L晟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環視了一周,對著長珊說道:“珊兒,你是大姐,照顧弟弟與嫂子,全靠你了!”
“是,大哥!”
竹宮長晟調轉馬頭,只覺郁江北岸的藍羽軍盛世陣陣,正午的陽光投射到郁江盈盈的江面上,泛起了幻彩的光亮,似是出征的號角,催促著他重返麗州城——那個用于屬于竹宮氏的王城。
“出發!”
賈離亭的樂人撥彈起自己的弦琴,唱了郁江的那首送別詩:
郁江水,郁江流,
江自北來不回頭;
郁江橋,郁江愁,
離人向北去不留;
郁江別,郁江柳,
葉落漂江不自舟;
郁江月,郁江游;
別君不愿君回首。
目送竹宮長晟率軍北去,長珊一行人騎馬回城,剛過賈離亭,長義便瞄到一綠頂木轅馬車沖著自己極速奔來,他趕忙拍馬前行,迎下來車駕。
“是嘉澈么?”長義從馬上跳了下來,向馬夫問道。
圣薇王府的馬夫自是認得藍導王府的二公子,揭開車簾通稟:“二小姐,是藍導二公子?!?
“長義?”嘉澈掀開車簾,見到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少年。
“你也來送我大哥?”長義的眉頭有幾絲欣喜,遮掩了幾分離別的苦澀與憂愁,陽光灑在二十歲少年的臉上,泛起的光暈足夠奪目。
“嗯,我,不是...”嘉澈走下了車駕,向北望了望,除了馬蹄掀起的塵煙,已見不到人的背影。
長珊等人也牽馬走了過來,見是嘉澈,也疑惑地問道:“嘉澈你來送誰?”
“我來送送奪晨。”嘉澈似是不愿相信似得,又朝北望了望。“他們已經出發了?”
“嗯,已有一段時間了?!卑嗥G答道。
聽到班艷的回答,嘉澈失焦的眼神中滿是落寞:“還是錯過了?!?
“等他們得勝歸來吧?!遍L義的眉頭似是覆蓋了一層烏云,但還是安靜地寬慰道。
“嗯?!奔纬嚎隙ǖ攸c點頭。
此時的北方,突然呼嘯起了北風,雖是夏日,卻讓人感覺到幾絲涼意。
而郁江的漣漪,依舊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