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臨話音一落，周二馬上就豎起大拇指夸她：“靜臨真聰明呀，來，再給叔叔念一遍好不好啊？叔叔很喜歡聽的。”

靜臨受到鼓舞，眉開眼笑，立即又張開嘴巴，奶聲奶氣地念了一遍。

“靜臨，”如霞問，“你還能念一首別的什么帶有鵝呀，鴨呀的古詩嗎？”

靜臨瞇著眼睛，雙手一攤，搖搖頭說：“沒有了，我就會這一首呢，你又沒有教過我。”

如霞趁機進行啟蒙教育：“來，媽媽現在教你，你要當場背誦兩首，等一下到了河堤上面，周叔叔才肯讓你放風箏和放鞭炮哦。”

靜臨仰起頭看看周二，周二微笑著點點頭，表示她媽媽說得沒錯。

靜臨只得苦著臉，向媽媽“嗯”了一聲。

如霞清清嗓子，就開始一字一句地填塞靜臨這只小鴨子：

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

如霞念完一句，靜臨就搖頭晃腦跟著念一句，這樣反反復復念了幾遍之后，好不容易把王駕這首《社日》給背了下來。

看到女兒已經背下一首了，如霞又說：“靜臨，現在讓周叔叔也教你念一首吧，念完了，我們立即就上河堤。”

靜臨又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周二沒想到如霞會突然給他“出題”，只得硬著頭皮，迅速在肚子里把以前學過的，以及小時候無聊時抄著打發時間的詩詞，都搜刮了一遍，最后把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其一）抖了出來：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簍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可是，這一回靜臨才跟著周二念了兩遍，還沒記住，忽然就堅決不干了，她嘟起嘴跺著腳：“不，不，我不念！煩死啦！要念你們自己念好了！我要回去，不跟你們去上面玩了。”

說著就轉過頭背起手，朝周二老屋走去。

周二一看這架勢，趕緊對如霞說：“阿霞，我看還是算了，孩子這么小，難得到鄉下來一趟，你就讓她盡情玩個痛快吧。這些詩呀，詞的，等以后慢慢再學嘛，時間有的是。”

“嗯，嗯。”

周二向靜臨招手：“靜臨，走，我們不念了，現在上河堤嘍。你看，就在那里。”

靜臨耍賴成功了，又嬉皮笑臉地回到他們身邊。

三個人和一條狗，沿著水利溝走過一大片菜畦，來到河堤上。

周二告訴如霞母女，說這條河叫做玉思河，是當地的母親河，河水清澈甘冽。

小時候，村里還沒有自來水，家家戶戶都從玉思河里，挑水倒進家里的大水缸，等河水澄清后，就直接用來做飯、炒菜。

周二整個童年時代，在玉思河里泡過了一個又一個夏天。

在炎熱的夏季，周二每天下午一放學，就憑借水耗子似的水性，從河底的泥沙里，掏出大把大把的蛤蜊、河蚌。

周二把勞動果實帶回到家里，周母把它沖洗干凈，用蔥油、姜末、紅辣椒，炒出一盤香嫩可口的下酒料、下飯料。等到天黑以后，周老爹忙完農活從田里回家，就倒上一小杯用白米從雜貨店兌換來的米酒，慢慢悠悠地吃上它半個小時。

每當看到父親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從河里掏出來的食物，周二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條河堤，近幾年已經進行了綠化改造。

堤上靠近農田和村莊的一邊，站立著一排大葉榕、小葉榕、高山榕、大王椰樹、散尾葵、假檳榔、紫荊樹……一直延伸到出海口的地方。

走上河堤，周二和如霞母女倆朝四周張望了一遍后，就從袋子里取出鞭炮，他先點了一根紅塔山，準備等一下用煙頭去點燃鞭炮的引線。

他先挑了一個開門紅，放在地上，靜臨有點害怕，掩著耳朵躲得遠遠的，如霞也用兩只小指堵住兩邊耳孔。

周二一見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都別怕，炸不到你們的。”

周二說完，猛吸一口煙，又嘟起嘴巴吹掉煙頭上的煙灰，將煙頭碰上開門紅的引線，一陣“絲絲絲”的聲音過后，開門紅“蹦”的一聲炸開了。

聽到鞭炮聲，土狗阿黃一溜煙躲到一棵小葉榕后面，瑟瑟發抖起來。

周二這才記起，阿黃原本是很害怕鞭炮的，就很后悔剛才帶著它一起來，但是現在也只好暫時不去管它了。

周二已經好多年沒有放過鞭炮了，這時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興致特別高，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吵吵鬧鬧、屁顛屁顛的舊時光之中，他一口氣就把五個開門紅全放完了。

如霞母女走過來，周二拿起一個摔炮問如霞：“阿霞，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這個？”

“沒有啊，”如霞如霞皺皺眉搖著頭說，“上學那會兒，我們班里的女生，好像沒有一個玩過鞭炮的。”

周二把摔炮遞給她：“來，你試一下這個吧，用力往地上一摔，它就響了，很好玩的。”

如霞猶猶豫豫地接過手來，閉著眼睛往前面一扔，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周二一看又笑了，原來如霞的摔炮，不偏不倚，剛好扔在一片樹葉上面了。

他走過去把摔炮撿起來，用力往地上一扔，立馬嘭的一聲響了。

轉過身來，周二重新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告訴如霞：“阿霞，這個東西要把它對著硬地上扔，還要多使點勁，就像我剛才那樣子。”

如霞又接過手，把手高高抬起來，憋足一口氣，狠命往前一摔，這次終于把它摔響了。

靜臨一見，高興得直鼓掌，吵著周二：“周叔叔，快給我一個！我也要摔，我也要摔！”

周二遞給她一個，把剛才給如霞說過的話，又羅里吧嗦說了一遍。

靜臨不住地點頭，一接過手，就往前面扔，結果也沒扔響。

周二走過去撿起來一扔，也沒響，就自言自語地說：“喲，這是個壞炮呢。”

然后重新遞一個給靜臨，靜臨接過手，又是狠命一扔，摔炮嘭地響了。

靜臨高興得舉起雙手跺著腳，“耶耶”連聲地大喊大叫，纏著周二要多扔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