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鼠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從位于詐齒礦坑中部的一個石洞里緩步走出。

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他身上布滿暗斑的蒼白皮膚顯得光亮無比。而此刻，上頭掛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彎下腰，將爪子搭在膝蓋上，喉頭發出一聲渾濁的痰聲，緊接著打了一個散發著濃烈氣味的飽嗝。

白皮奴隸鼠布萊德已經很久，很久沒這么爽過了。

爽的原因嘛，最直接的一個，是因為他剛剛在氏族的育種窟里頭，美美地“享用”了一只適齡的肥碩鼠母。

嘿嘿……氏族精心飼養的育種玩意兒，就是和咱白皮群落里頭皮包骨的母鼠人不一樣……

布萊德臉上迅速蕩漾開了一個猥瑣的笑容。

雖然他占用的時間沒有多久，但就這短短的一次，也值得他高興上好幾天了。

布萊德，你真是個天才，天才！不對，詐齒·布萊德，現在是如假包換的氏族鼠！

嘿！嘿！誰也想不到，整個白皮奴隸鼠群落第一只晉升氏族鼠的，最后竟然是我，我！

不對……應該也是，最后一只，最后一只了！

布萊德想著，嘴角漸漸勾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此刻，他完全沒有掩飾欣喜之情的必要。至少，作為氏族鼠，他享有了其他所有紅毛家伙都有的“權利”。

而在這之前，只會換來氏族鼠監工的鞭打和辱罵。

在年輕時加入奴隸鼠炮灰部隊卻晉升失敗后，布萊德已經對這件夢想中的事沒有了多少念想，他已經當一只卑微下賤的奴隸鼠十年了，再要不了幾年，就會走到自己生命的盡頭。

直到后來……他遇見了從底層監獄中逃出的那個家伙。

叫什么來著？

噢，對，對！蒂梵！

呸！呸！多么愚蠢而自負的家伙……布萊德用爪子捋了捋下巴那幾撮稀疏的白毛，仍沉浸在回想當中。

布萊德在頂層崩塌之后，落入尸堆當中，可謂是叫苦不迭：作為越獄共犯，回礦坑肯定被氏族活剝了；而跑出去，他連怎么生存都不知道。他最后干脆放棄了選擇，利用同胞的殘骸果腹，能茍活多久是多久。

誰知道，角鼠竟安排他遇到了遍體鱗傷、虛弱無比的蒂梵。

布萊德在觀望一陣后，發現蒂梵連攀爬都有氣無力，迅速拿定了暗算的主意。

他躲在尸堆當中，攥住蒂梵的腳踝，把他拖了下來，沖著肚子就是一刀。但他并沒有痛下殺手，而是極有分寸地，將落刀位置避開了心臟。

他清楚，只有活著把這家伙帶給詐齒鼠人，才能給自己帶來最大的利益。

果不其然。

現在，他可謂是鼠生贏家，有公用鼠母，還有吃不完的肉。

他覺得自己最成功的一點，就是從頭到尾，都裝作一個可憐、憨厚的盲眼老鼠人。沒有戰斗力嘛，自然在那幾個越獄的家伙眼中，算不上威脅。

要怪……就怪那個人類玩意，給自己留了退路。

該死！該死的人類玩意！就應該通通死在鼠人的嚙齒和利爪下！布萊德的腦海里迅速浮現了當時迪沃特戲謔中略帶憐憫的樣子，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只不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臉上的表情迅速舒展開來。

不怕鼠人剛正面，就怕鼠人搞陰招！

而那個叫蒂梵的家伙，最后就栽在了自己的一刀之下。

嘿嘿，鼠活在世，有時就差一點運氣，運氣……布萊德滿臉傻笑，向升降機的方向走去，不料迎面撞上了一個正要去育種窟“找樂子”的詐齒氏族鼠。

二鼠都向后一個趔趄，而后大眼瞪小眼，怒氣沖沖地跨步上前。

“滾開！滾開！沒長眼睛的……”那個紅毛氏族鼠的眼神在布萊德蒼白的皮膚上停頓了一下，嘴中馬上就要蹦出“奴隸鼠”三個字，但在瞥到他身上嶄新的布衫后自動停頓住了。

這樣“像樣”的衣服，在詐齒氏族，不常見。

“給我放尊重，尊重點！”布萊德清了清嗓子，將尖細的語調壓低了些許，努力拿捏著印象里一個氏族鼠應有的口吻，“在你面前的，是詐齒·布萊德！嘶！那個異端玩意，是我抓住，抓住的！另外……我現在，直接為新族長詐齒·法圖爾斯服務！”

紅毛氏族鼠聞言，愣了一愣，臉上閃過了稍縱即逝的驚愕，下一秒馬上極為順滑地切換成了一張諂媚討好的面孔：“原來是布……布萊德大人啊！都怪我！怪我沒長眼睛……”

在扛著重傷昏迷的蒂梵歸來后，布萊德已經成了詐齒氏族的頭號名鼠。

“嘶，知道了就好，”布萊德的雙眼瞇成了縫，他頭一次享受著這一種從來未有的感覺——受氏族鼠奉承，“還不快讓開，讓開！我趕時間去斷齒石灘呢！待會，法圖爾斯族長，就要在那，把異端玩意，移交給普雷格瘟疫大祭司！”

“布……布萊德大人，我的名字……”那個紅毛鼠人身上的戾氣一掃而空，非常乖巧地為布萊德讓開了道路。

“嘶，我記得臉就夠了，夠了！”布萊德馬上大跨步往前走去，頭也不回。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在登上通向頂層的升降機后，他就立馬把那個紅毛鼠人忘得一干二凈了。

現在他的腦袋里，只有斷齒石灘的“大事情”。

…………

這幾天詐齒礦坑里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變亂。

首先就是換了族長。

詐齒·法圖爾斯按血脈關系來說，是離前族長詐齒·提蘭尼冦最近的一個，也是一眾詐齒軍閥當中統兵最多的。

誰拳頭硬，誰的話就算數。

在經由第一書吏宣布詐齒·提蘭尼冦在追捕異端中死亡后，外號“狡尾”的法圖爾斯就毫不避讓，順理成章地接過了氏族的掌控權。

但稍微聰明點的鼠人都知道，“狡尾”登上族長位置，伴隨著的，是其他幾個主要競爭軍閥頭鼠的“意外死亡”。

最近幾天，全氏族上下的書吏鼠都上下忙成一團，甚至有不少由于亢奮過度而猝死的——他們要整理的瑣事太多，不僅需要重新修訂改正數十年來從未更易的陳年卷軸，還需要為頂層礦洞的坍塌籌劃修補所需物資……

當然，絕大多數的詐齒氏族鼠，都對書吏鼠的事業毫不關心。但他們關心的，是今天將在詐齒礦坑外的斷齒石灘發生的“大事情”。

法圖爾斯會以詐齒氏族的名義，把異端鼠人蒂梵，交付給普雷格氏族的瘟疫大祭司，普雷格·德特斐斯。

更重要的是，瘟疫大祭司在幾天前，派來一名叫考克的瘟疫僧近侍，通知氏族上下，要在石灘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禮。據說規模就算在鼠人所有氏族里頭，也排的上號，普雷格氏族將會出動一整支瘟疫僧部隊維持“秩序”。

“會非常有趣，歡迎所有氏族鼠參加。”

“以異端為祭品，血祭角鼠神。”

原話……似乎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