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野蠻邏輯
- 梟鼠
- 天與地卑
- 2209字
- 2019-05-07 11:44:54
那根腐臭、發(fā)黑的肉骨頭,先是在坑壁上彈了一下,最后竟停住了!
爪子!從黑暗中伸出的無數(shù)雙爪子!于一瞬間,托住了這根骨頭。緊接著,一張張面孔不斷浮現(xiàn)——是鼠人,清一色的鼠人。
只見他們毛發(fā)稀疏而斑駁,嚙齒短小枯黃,個頭高矮不一,但都形容枯槁。而有的因為長期未接觸光照,皮膚呈現(xiàn)了病態(tài)的蒼白,甚至爬上了腐苔和藤蔓。稍微好點的,身上尚還有幾條破布絮,但更多的,完完全全是赤身裸體。
這些鼠人似乎在下方的坑壁處潛藏已久,見有食物落下,紛紛從黑暗不可見處蜂擁而出,爭先恐后地伸出爪子,接住那根落下的肉骨頭。一時間,伸出的爪子在干癟的肉體間晃動,宛若一片灰黑的汪洋。
蒂梵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見到的運送礦石的那幫鼠人,正和礦坑更深處的這些一樣!這樣看來,他們應(yīng)該是這個詐齒氏族中最底層的存在,才雜居在這些陰暗的角落。
他透過余光,隱約瞥見自己牢籠正下方,似有一處石壁侵蝕天然形成的平臺,平臺似乎聯(lián)通著某個洞穴,他們正是從洞穴里蜂擁而出。而這群鼠人,此刻正在平臺上爭搶著骨頭上附著的一點點腐肉。
正和蒂梵想的一樣,在這種地方,一點點肉,或許就會成為生存博弈中最重的一枚砝碼。饑餓是野蠻文明中唯一的邏輯,在牢籠里成立,在下方更是適用。
只見率先抓到骨頭的鼠人,絲毫不顧身上被后方同類抓撓出的血痕和創(chuàng)口,瘋狂地把嘴巴往肉上湊,渴望著撕扯下那么一點肉沫。但還沒等他下嘴,頭上便被斜后方的鼠人用尖銳的石塊開了個血洞,嘶嚎著痛苦倒地。
而這根腐臭的肉骨頭,便如此往復(fù),在雜亂的鼠群中“自發(fā)”傳遞著。每一次貪婪的嘗試,都伴隨著毫不留情的殺戮與掠奪,最后有的鼠人拼盡全力為自己爭取到了一點食物,卻已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但讓蒂梵更感到可怖的是,那些倒下尚未斷氣的鼠人,也“順其自然”地成為了其余鼠人的食物。他們掙扎著,被扭斷脖子、開膛破肚。血腥的氣息很快彌散開來,伴隨著凄慘的嘶鳴和吞咽的響聲,讓整個礦坑底部籠罩在詭異又恐怖的氛圍中。
那些飽餐的鼠人,渾身沾滿同類的血液,卻絲毫沒有擦拭,任其滴落。有的甚至揮著戰(zhàn)斗中“繳獲”的殘肢與臟器,大大咧開嘴,發(fā)出了嘶嘶的奸笑。
鼠輩的生存,真的就這么卑賤、這么無恥、這么可悲么?
蒂梵注視著身下這些自己的同類,再側(cè)身看了看身旁尚未吃完的新鮮肉骨,內(nèi)心有了幾絲寒意,但更多的,是震撼。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此生第一次領(lǐng)略到真正的鼠人社會,第一次體會到底層生存的野蠻邏輯。一邊,獄卒鼠隊長私分好肉,大快朵頤,另一邊,低賤鼠輩互相殘殺,夾縫求生。那那些詐齒氏族的權(quán)貴呢?那個騎著鼠巨魔,趾高氣昂將自己抓獲的族長呢?
蒂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諸祭祀雖然古怪,但卻不至于如此不堪。他們,卻由于所謂“異端”之名,被殘忍屠戮,變成了同胞背上的骷髏圖騰。
蒂梵想到了自己在書上讀過的人類玩意兒,他們也是同樣的貪得無厭,為一個叫“權(quán)力”的東西互相爭斗廝殺,甚至不惜眾叛親離、濫殺無辜。
但自己的同胞,在某種程度上,不也和書上寫的人類玩意,沒有差別么?甚至,還要更加低下、更加不堪!
而自己,被冠以異端之名,龜縮牢籠之中,正是因為不夠強大,沒有權(quán)勢,沒有用來更好生存的“肉骨頭”。
就這么簡單。
冥冥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鼠輩,不該如此。
雖然蒂梵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感覺,但很復(fù)雜,仿佛從遙遠的黑暗深處,投射到了自己的腦海里,宛若神祗低吟。
角鼠神在上……蒂梵心里默念著,收回紛亂的思緒。他的身下,那群鼠人已經(jīng)收拾完了“殘局”,晃動著尾巴溜回了洞穴之中,繼續(xù)潛藏在黑暗里。而在他的身邊,蒂茲尼克也氣喘吁吁地從綠皮斯庫魯?shù)纳砩咸讼聛恚瑑扇硕技葠琅⒂制v,各自待在一個角落,沉默不語。
蒂梵看了看綠皮和地精,再看了看身旁剩下的殘肉,沒有作聲。博弈,還在繼續(xù)。
…………
時間在暗不見天日的鼠人下獄里已變得模糊不可感,但蒂梵不著急,他在過去一段時間內(nèi),仔細觀察了周遭環(huán)境,并且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的狀態(tài)。這一切,都是為他心中已有雛形的計劃服務(wù)。
首先,便是那根硬邦邦、冷冰冰的義肢。
經(jīng)過一番適應(yīng),蒂梵已基本能操控著自己的“嶄新”右腿站立、行走,甚至還能用上那么點力。雖然略有些蹩腳、不夠協(xié)調(diào),但以他的適應(yīng)能力,已經(jīng)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他甚至還有些好奇,打造這根金屬鼠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里頭精巧的構(gòu)件安置妥當。
但壞消息是,自己儲存法術(shù)能量的涌流池似乎在上次那場激戰(zhàn)后完全干涸了,現(xiàn)在僅能感應(yīng)到極為微弱的法術(shù)涌流。
想到這,蒂梵伸出爪子,輕輕一擦,一個搖搖欲墜的綠色小火苗便升騰而起。但沒過多久,火苗就漸漸衰落、消失不見。
最多只能這樣么……蒂梵心里苦笑一聲。現(xiàn)在這情況,更別提戰(zhàn)斗了,烤個肉都做不到。就算在自己狀態(tài)最佳的時候,也不見得能用法術(shù)摧毀自己身上的鐐銬和外邊的鐵籠。這鐐銬和鐵籠上都有鎖眼,看來應(yīng)該必須得用特定的鑰匙才能打開。
但是,只要有一點點法術(shù),就是他堅實的依仗!
蒂梵看了看隔壁籠子里的綠皮和地精。他們倆很是凄慘,滿臉頹態(tài)、倒在籠子里,顯然已經(jīng)徹底屈從于饑餓。
“俺……俺……”斯庫魯口齒不清,發(fā)出夢囈般的聲音。
“……”之前活蹦亂跳的話癆蒂茲尼克此刻也徹底失語,彎月般的長臉垂落在胸前,堆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啪嗒,啪嗒。”就在這時,他們兩人的面前的地上出現(xiàn)了兩條帶血的肉片。
斯庫魯和蒂茲尼克聞到了久違的芬芳,立馬抬起頭,迎上了蒂梵的面孔。
“肉,可以給你們。但是,我有我的條件。答應(yīng)了,只有更多。”
蒂梵哧啦一聲,又撕下一塊肉片,在欄桿邊緣,緩緩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