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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地雞毛(十八)

  • 低潮連續劇
  • 洱深
  • 3326字
  • 2019-05-12 19:00:00

瞬間沒了吃東西的心情,我心里隱隱有涼氣冒出來,“其實你賣房子的時候,我真的挺感動的。沒想到你會這樣。”

“我怎樣?”阮阮聲音也有些冷,略仰起頭望著我。

我們對看了很久,我一向對阮阮頗多忍讓包容,可能在內心深處,總是忍不住俯下身去關照這個無論身世還是外表都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軟妹子。或者因為在感情里,她孤勇的氣魄是我隱隱艷羨的。我生出一絲被辜負被欺騙的憤慨。

我的聲音徹底冷下來,“我一直以為你是青銅,今天才知道原來是個王者。肖鹿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吧?”

阮阮還沒說話,門“啪”的一聲打開了,肖鹿媽媽面色如常的走回自己的位置拿了手提包,從里面掏出那張30萬的卡放在桌子上,兩根手指搭在上面大力的點了兩下,轉身揚長而去。

正所謂事不過三,在最后一次的對戰中,我們輸的體無完膚。

阮阮追了出去,我尷尬的等了一會兒,拎著肖鹿媽媽留下的那兩盒燕窩走出了飯店。

已經進入冬季,盡管濱海的冬天從不寒冷。濃重的夜色像一塊生鐵,壓的人心里喘不過氣來,我獨自走在路邊,內心五味雜陳。

有人從后面猛的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差點撲街,手里提的燕窩飛到馬路上,很快被過往飛馳的汽車碾成一地狼藉。

我轉身去看阮阮,她一副喪尸出籠的樣子,一張臉白的慘絕人寰。

出離了最初的憤怒,說不愧疚是假的,我原諒了她的暴力,只是平靜的問:“你還要怎么樣?”

“我要怎么樣?”阮阮笑的猙獰,“是你,冉星河,你要怎么樣?你就那么嫉妒我嗎?”

“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就你?”我氣的心臟一緊,忍不住居高臨下的反問。

“你嫉妒我感情進展順利,你嫉妒我輕易得到肖鹿媽媽的認可,你嫉妒我能姐弟戀......”

“你是失心瘋了吧!”我打斷她的臆想,轉身要走,不想再理一個失去理智的人。

可她并沒有想放過我,氣急敗壞的上前拽住我的包,被我用力甩開。她惱羞成怒的開始升高了音頻,“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你有疑問,為什么不私下里問我,一定要在飯店里說,你是故意要讓肖鹿媽媽聽見的嗎?”

“你別胡攪蠻纏了,自己心機重就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樣嗎?利用也要有個限度,你這樣機關算盡,就算今天我沒問你那句話,肖鹿媽媽也早晚會看穿你!”我轉身要走,她又來拉扯我,我急于擺脫,手上使了力,竟把她整個人摜在地上,膝蓋擦出了血。

我忙伸手去扶她,被她用力的打開。阮阮氣得整個人抖起來,“冉星河,你一貫這樣,仿佛自己永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可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周圍不時有行人停下腳步指指點點一番,我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敷衍的問:“我怎么了?”

“非讓我說出來是嗎?”她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房子裝修好那天喝多了,都不記得和我說過什么了吧。你處心積慮的認識林羽,利用他的同情心,一次次示弱;為了了解他的喜好,你翻遍了他的微博和朋友圈;還利用李隆的事讓他吃醋!他林羽走過最深的路,就是你冉星河的套路!我沒有選擇,我愛肖鹿,沒他不行!可你呢?你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容易而已。好,那你現在告訴我,有愛的算計和沒有愛的利用,到底哪一個更卑鄙?”

有那么一瞬間,我只能聽到夜風擊打耳膜的聲音,我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漸漸連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阮阮把頭埋在雙膝間,低低的啜泣,像山雨席卷下凋敝的樹葉。可我再生不出一絲憐憫。

我仿佛看到自己掩藏在黑袍下的另一個靈魂,在深夜一條條翻閱著林羽分享的微博,在停車場計算林羽下班的時間,在林羽的懷抱中露出理智的眼神......

我說服自己去選擇林羽、喜歡林羽,我只是更理智,這有什么錯?我怨毒的看著阮阮,感到與我血脈相連的面具被撕下,一瞬間血肉模糊,痛徹心扉。我的靈魂被扯下最后的遮羞布,痛苦的在荒野奔跑,無處安身。

像冰河里歸來的鬼魂,我只想把眼前的阮阮撕碎。

“那就看看,我們誰的卑鄙能走向成功。”我咬牙說道。

“你站住!”阮阮爬起身,眼淚糊了妝容,顫聲說:“把你穿的裙子還給我,這是我買給我最好的朋友的,你不配!”

我氣極而笑,不知是沖她還是沖自己。我快速的脫下裙子,團成一團兒,扔在阮阮腳邊,朝她比了一下中指,轉身大步離開。

我疾步向前,漸漸感受不到阮阮的存在了,漸漸感受不到人群的存在了。暗夜中身上黑色的吊帶襯裙,像極了我最后殘存的脆弱的尊嚴。

躺在床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所有事情都不盡如人意,那究竟是我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

想著想著,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濱海的冬夜即使不寒冷,也把寒氣吹進了我的毛孔里,我感冒了,病來如山倒。

第二天強撐著去上班,一進門就把空調調成了暖風最高溫度,沒一會兒人就昏昏沉沉的,臉上還給烘出了兩朵疑似的高原紅。

我萎頓在茶水間的沙發上,李隆像炸毛的狼少年,頂著黑眼圈和精神矍鑠的藍眼珠蹲在自己座位上,我們倆像兩個游魂,互不打擾,各自消耗。

昏沉睡到下午,我有些口渴,又不想起身,掏出手機給李隆打電話,“小李,給我倒杯水。”

話沒說完,水就遞到了眼前,我抬頭瞇眼瞧,是林羽。

他抬手過來,干燥的掌心覆在我的額頭上,“還行,不太燙。”

我心里有些別扭,接過水,稍微別開頭離開他的手,“可能是流感。”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休息?”他問。

我連忙搖頭拒絕,“在哪都是休息,我就在這睡一覺吧。”

林羽緊貼我坐下,“感冒最好就是多休息,你靠著我吧,舒服一點。”他一只手臂穿過我的頸下,反手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一件西裝外套蓋住我們兩個人。

我的臉頰枕在他蓬勃的心跳上,忍不住悄悄把臉移動了個位置。

“睡不著嗎?”他在我頭頂輕吻了一下,“要不要給你講故事。”

我沒忍住“哧”笑了一聲,心想我又不是小孩,扯著破鑼嗓子打趣道:“你這是輕薄病人,以強凌弱。”

他反手用手背蹭蹭我的臉,“我這是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我略微仰起頭問:“那你這心里的猛虎想干什么?”他促狹的但笑不語,反倒鬧了我個大紅臉,所幸茶水間沒有開燈。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我不想在他的曖昧歧義下表現的太難堪,掙扎著站起來。

不想腳落地踩在了什么東西上,一個小踉蹌,林羽忙起身扶住我,我尷尬的想說沒事,手指剛向外指了指,他就給我來了個超級公主抱,邊向外走,“要做什么?我抱你過去。”

“冉總,咳咳。”

我當頭看見李隆正引著兩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人進來,腎上腺素一爆表,一個鯉魚打挺從林羽的臂彎里翻出來,穩穩的站在地上。

林羽整理下襯衫衣領,稍側向我的耳邊叮囑,“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回去,別硬撐。”

我目送林羽離開,又把視線滑向李隆,他才介紹這兩位是樓下券商營業部的投顧。

我心下了然。

券商營業部的拜訪大體分兩類,一種是熟悉客戶的日常維護,屬于串門子拉家常;一種是完全不請自來式的“陌拜”,像這兩位這種一層一層“掃樓”式的“陌拜”,十有八九是新員工必須要完成的“家庭作業”。

接下來就是增進友誼,邀請參加“分享”啊、“座談”啊、“講座”啊,以期拉攏買方機構去他們那里開戶、開通“兩融”或是托管PB業務,繼而增加營業部的交易量,或收取托管費用。

最近的新招式是邀請私募機構參加各自家券商舉辦的“私募大賽”,用對接資金和進入內部“白名單”為誘餌,吸引私募機構以基金產品參與凈值排名,先決條件當然必須是參賽產品托管落戶在自己券商。

如果是營業部再上一級的拜訪,往往來自各券商分公司,推銷的品類又會晉級到研報,以及期貨、期權、票據各類衍生品業務。

從前一生投資也不會閑著,熱衷于和各家券商打太極,利用券商組織的集體調研去上市公司考察,參加券商“策略會”廣發名片,結交營業部老總以期組織客戶、推銷產品。

心里都明白對方的需求,可是行動上呢,還是恨不得初次見面就像失散多年的親人久別重逢。誰讓買方機構和賣方機構是利益共同體,相互依存呢。

我擠出一臉親切笑容,“歡迎歡迎,不過今天真是不巧,公司搞團建,老板帶隊去泰國了”

對方小帥哥茫然的“哦”了一聲,“那您......”

我搶在李隆前面答道:“我是管人力的,不懂業務啊,不好意思。”

熱情歡送了兩位投顧,我黑著臉返回茶水間,打算繼續萎頓。

李隆頗不識趣的跟過來,倚靠在門邊,“冉總,您怎么......”

我打斷他:“我今天身體不好。”

“可是......”

“我心情也不好!”

“不過......”

“上次那位客戶分完紅就發短信來說要贖回了,現在公司沒有產品,只剩一點專戶了,暫時不和券商勾兌也ok,懂了嗎?可以了嗎?能不說話了嗎?”

李隆點點頭又搖搖頭,伸手向我,我暴躁道:“還要怎么樣啊?!”

李隆搖搖手上的手機,“是高總的電話,要和您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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